眼见着水月娇弱的小身板一把挤开了柳渊澈,罪恶的魔爪眼见着要伸向温念之的腹肌。突然,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拦住了去路。
水月不耐的皱眉,刚好对上温念之含笑的眉眼,“你的手臂怎么伤成这样还没包扎?”
温念之边说着,边从一旁的药箱中拿出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了水月的衣袖。干涸的血迹紧贴的衣料,有些还粘连伤口。衣料一扯,水月忍不住的皱眉,却也没有发出声响。
话说这头,柳渊澈被水月撞到一边,刚直起身子,就看到温念之握住水月的皓腕,半截衣袖已经阵亡,藕臂已经曝露在空气中。温念之正在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帮水月挑出伤口的木屑。
“夭寿啦!夭寿啦!”柳渊澈在一旁直跳脚,手舞足蹈地呵斥,“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呢?!说好的男女六岁不同席呢?!说好的男女之防呢?!”
水月作势挖了挖耳朵,闲闲的开口,“阿澈啊,你没听说过,大夫眼中无男女么?温念之是大夫,我也是大夫,我们两个现在在进行学术上的交流,实战上的演习。你有必要搞得像我们在大尺度偷情一样吗?”
柳渊澈眼珠子一转,立马抚着胸口,当即朝地上一躺,“我胸口疼,诶呦,疼死我啦……”
眼见着水月翻白眼,柳渊澈作出娇弱无力状,“小月子大夫,要不您给我看看?我病得快要死掉啦!”
“病得快要死掉啦啊!”水月装模作样的弯腰瞅了瞅,扒拉开柳渊澈意图扯她衣袖的爪子,“这病好治,青鸾啊,去把门口那块镇山石找两个孔武有力的家丁搬过来,柳坊主得了病,需要胸口碎大石才能根治!”
“是,小姐。”青鸾从门口闪身进来,一脸悲悯的瞧着连滚带爬奔出去的柳渊澈。
温念之无奈的摇了摇头,为水月的手臂上好金疮药,用纱布小心的裹好。看着水月被缠的格外结实的小臂,叹了口气,将搁在床头的外衫披在了水月的肩头。
伸手探了探水月脉象,温念之伸手替水月整理了外衫,叮嘱道,“手臂上的伤三日不能沾水,你身上还有啐肌丸的余毒,一会儿我开服药你再饮下。去休息吧,赤炎金蟾与七星蛇已经拿到,明日我准备一天,明晚我们就淬毒接骨。”
“我的腿真的可以治好吗?”听了温念之的话,水月眉角飞扬,眼含笑意。
温念之伸手摸了摸水月的头顶,淡淡应道,“有我在,尽信我便可。”
“嗯,那我先回去了。”水月看着温念之眼角的倦意,拿起手杖,起身离开。
待到水月的足音消失于回廊,柳渊澈从一旁的窗户一跃而进,便看到温念之抚着胸口闷咳,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原本还有些血色的脸瞬间苍白如纸。
“你这又是何苦?”柳渊澈嫌弃的避开血迹,掐着兰花指将一块布巾扔在了温念之的手边。
温念之接过布巾,擦拭着唇边的血迹,淡淡道,“多谢。”
“别谢我,举手之劳而已。”柳渊澈伸手将布巾铺在地上,盖住了还在蔓延的血迹。
“多谢你渡我内力,让我看起来不至于那么糟。咳咳……如若不然,依水月的性子,必会究其因果。明晚,她未必肯让我为她医治腿疾。说不定,这金蟾会被她一掌拍死。”温念之笑了笑,侧身将后背让出。
他的背后一道狰狞的伤口被妥帖的处理,却没有包扎,丝丝血迹从里血色的单衣里透了出来,整个里衣后背已被血迹浸透。
“小月子若是在这房间里再呆上一刻钟,我看你非昏死过去不可。明明是刚醒来的人,哪里来的那么大精神头。”
“鬼晓得你要去星宿门的后山去杀吊眼大白虎,若不是你躲得快,哪是撕下你背上一块肉这么简单。”柳渊澈一边熟练的帮温念之缠绷带,一边絮絮叨叨的碎碎念。
有史以来第一次,柳渊澈对温念之之前的看法有所改观。他纵然城府再深,却可以为了水月枉顾性命,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也是他不愿深究的。他害怕深究之后,得到答案让他对水月的亲近望而却步。他爱水月,更甚于他。
“你若不愿包扎,就叫大夫过来。”饶是温念之再好的性子,也被柳渊澈的魔音灌耳念得神烦。
柳渊澈皱了皱眉,对温念之的话充耳不闻,“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小爷我欠你钱了呢!”
“我记得你与水月打赌,却是欠了我一万两银子未给。”温念之提醒道。
“……”柳渊澈这会子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赶紧心思斗转,转移话题,“这赤炎金蟾如此凶残歹毒,居然要吸食中了剧毒的活人血为食,而且每隔一个时辰就要饮一小碗血。你预先肯定知道如此,才执意要用你的血来引那金蟾出洞!”
“是。我的血里混有各种毒药解药,早就百毒不侵,于这毒虫犹如甘露。至于那虎骨,它是最类似于人骨的,水月的脾性,自不会用活人取骨,所以我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温念之见已经包扎完毕,回身取出一个匣子,揭开匣盖,里面一只通身鎏金色的蟾鼓着腮帮子,血红的眸子吞咽着琉璃瓶底的血液。
“小月子好像对你这个小家伙不甚关心啊,居然没有看你一眼,直接当着我的面,跟着姓温的打情骂俏了。小爷委屈,但小爷我不说。”柳渊澈耸了耸肩,与琉璃瓶中的金蟾大眼瞪小眼。
“她虽对你我去星宿门取金蟾之事漠不关心,实则是担心你我会为了她深陷危局。若是你我此去有所折损,她必不得安。倘若知道这金蟾需要人血喂足十二个时辰,她会放弃治愈腿疾吧!更遑论要取一活人腿骨,你务须如此。”温念之说到最后自顾自的笑了。
他与水月相识这么久,虽自诩了解她,却总觉得她始终如堕云中,让他几经窥探,都不得其全貌。
她在钟离夫妇面前,是乖巧可人的女儿;在幽若她们面前,是深谋远虑的主子;在他面前是略显娇懒的小姐,在柳渊澈面前,是锱铢必较的生意人。她究竟是什么性子,他至今仍是不敢下定论,但无论哪一面,都是最真实的她。
“那你又怎会得知,你我那般惺惺作态,她便不会在意其他事情?而且会表现的很狂热……”柳渊澈想起刚刚水月进来之初,看到他帮温念之更衣那小眼神儿,瞬间一阵激灵。
温念之原本惬意的神情一顿,盖上金蟾的盒子,“偶然在温舒园,听水月跟星儿提起什么攻 受属性,她似乎很是兴奋,当时就是拿你我举例的。她说,若是有生之年能看到你为我更衣撒娇,便会视周遭为无物。想来当日是玩笑之语,没想到却是真的。”
“什么是攻 受属性啊?”柳渊澈瞬间感到不明觉厉,决定打破沙锅问到底。
温念之尴尬的轻咳一声,“我那日也只听得零碎,没有明白,改日回了锦州你去问星儿吧。”
第二日,青鸾与鸢尾一早带着宝宝启程去了星宿门。
喝了温念之昨晚给她开的药,水月一觉醒来,已经近晌午了。磨磨 蹭蹭地洗漱好,用完餐,去书房给洛老爷子见礼。
“丫头可好些了。”见着水月神清气爽的出现在书房,洛老爷子一阵欣慰。连连摆手让水月坐在一旁,这才问起昨天的事。
水月言简意赅的说了昨晚的事情,隐去了喂药的环节。对于七公子此人,只说是一个江湖义士,没有看清长相。
“现在这年月啊,像这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江湖义士越来越少,多的却是那些见利忘义的江湖败类。”洛老爷子听后一阵唏嘘。“救你的那位义士,颇有你爹当年纵横江湖的胸襟和气魄,他日若是再遇到,一定要好好谢谢人家。”
“只要不让我以身相许,老爷子让我怎么谢都成?”水月调皮的眨巴着眼睛。
洛老爷子胡子一翘,故意板着脸,“看来你爹打从有了你就开始积极物色女婿,到处丢玉佩的行径来看,绝对是明智之举。你这丫头的性子,怕是难嫁出去喽!”
“嫁不出去的,那就比武招亲好了。说不定洛表哥还能拔得头筹呢?!”水月一屁股坐上椅子,瞅着洛老爷子笑嘻嘻道。
水月的话音刚落,洛灵丘就推门进了书房,水月俏声打招呼,“表哥,早啊!”
“不早了,眼看着晌午都快过了。”洛灵丘老实的扭头看了看烈日放空的天气,奇怪的觑着水月眉飞色舞的小模样,“表妹什么事这么高兴?玄色逮到了?”
洛老爷子瞧着自个儿没出息的儿子,狠狠的瞪了一眼。“睁眼说瞎话会不会?!不会就跟月丫头好好学着点。”
洛灵丘后知后觉得摸了摸鼻子,“怪我咯。”
水月笑得那叫一个牙不见眼,伸手勾住洛灵丘的肩膀,示意他低下头听她说话。“表哥,你看,老爷子都发话,要你跟我好好学学,要不要你,叫声师父听听。”
“师父……”洛灵丘被水月唬的一愣一愣,下意识的就跟着叫了。
洛老爷子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轻哼,一巴掌拍在了自家儿子的脑袋上,“小子诶,给爹我滚去守住流月城的要道,给我把玄色出城的路给我断干净了,听见没有。赶紧走,赶紧走!”
“是,是,是。”一见自家爹开恩,洛灵丘赶紧脚底抹油就往外溜。
“老爷子今儿是怎么了,这么容易就放过我。”洛灵丘径自出了院子,摸着还有些疼的脑袋,喃喃自语道。若是搁在平日,老爷子非得念上他一个时辰,才肯放他走,这几乎成了洛府的定例。
看着洛灵丘走了,洛老爷子搓了搓手,“月丫头啊,咱俩商量个事儿呗!我瞧着那个温念之对你就挺好的,你不也对他挺有意思。听幽若昨日说,你一回来就冲进了念之的卧房,你看看,女大不中留,你回来都没有先看我!以上我都没说错吧!”
“所以呢?”水月似是有些懂了,赶紧往套 子里面钻。
“所以你就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家灵丘那傻小子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还指着他被我欺负一辈子呢!要是你嫁进我们家,肯定是你欺负我们爷俩,铁定没跑儿!”洛老爷子一脸悲愤。
水月好好的支着脖子准备打个盹儿,听了洛老爷子惊世骇俗的一番言论,小心脏饱受惊吓。胳膊一下子滑了,吧唧一声脸蛋与桌子来了个亲密接触。
看着洛老爷子诚恳的态度,水月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爷子,您这未免也想得太长远了些吧!您抱着这样的态度给我表哥娶媳妇儿,我表哥他知道吗?”
“不知道。”洛老爷子诚实的摇了摇头。
水月无语问苍天,都说老太太有更年期,没想到这又当爹又当妈的洛老爷子也患了此种症状。
听说,这更年期过度不好,很可能得精神病的。为了不增加患者的忧虑,水月伸出两根手指,“洛老爷子,要不这样吧,为了让您安心,我就在此立个誓言,上苍为证,我以柳月之名在此立誓,肯定不会娶表哥的!我可是要嫁我心悦之人!而且此人一定要非我不娶。”
立完此誓,水月还手叉腰,象征性地大笑几声,看的洛老爷子嘴角直抽抽,“月丫头啊,我替你爹打听一下,你心悦之人是哪家公子?”
公子。水月听到这两个字,瞬间想起昨夜与自己同乘一骑的七公子,还有那个月光下止于唇舌的吻。忽的一下,燥意席卷,水月的脸瞬间滚烫。轻咳一声掩去尴尬,“这……这不就是因着那人还没有出现,所以我一直在等么。”
看到水月眼神躲闪,半天言不达意,早就躲在门口按捺不住的柳渊澈大腿一拍,就进了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