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水月踏出了书房的门,疑惑的回头。
“只不过,心思太过缜密,未免让人难以操控不是吗?”温念之伸手合上门,不动声色的提醒道。
水月摇了摇头,“念之,世间万物众生予你,可是皆为棋子?必要控之。”
“水月何出此言?”温念之目光坦然,不答反问。
“人, 之所以区别于牲畜草木,无非一个情字。世间任何事情的决断,也无外乎情、理、法三字。然而,情却是摆在第一位的。刎颈之交,倾盖如故,多不是说那些如同伯牙和钟子期般的人。再怎么说,就算众生皆为棋子,你控棋局,你也要有个同谋才是啊!”水月眨巴着眼睛,边走边道。
温念之但笑不语,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有这么新奇的想法,情?师父自小教他,人要断情绝爱,方才可无痛无伤。至于同谋者,真正的布局者永远不会有同谋,有的只是棋子!
“小姐是要去哪?”车夫搬了脚凳,低声问道。
水月从袖中拿出纸笺,端详了端详,有些许犹豫。
温念之沉声道,“去城西阙楼。”
“是。公子。”车夫应道。
“你怎知去阙楼?”水月有些头痛的收起了请柬,她有仔细检查过,这纸笺没有任何异样,不会透过阳光看到字,也没有特别明确的提示。温念之这家伙怎么知道去阙楼?
温念之拿起水月手中的纸笺,夹在指缝间弹了弹,“可闻到有香味?”
水月皱起小巧的琼鼻嗅了嗅,却是有股淡淡的清香,却也没有任何异常,满眼疑问的看向温念之。
“这香味是一种叫做阙青子的香草,多用于女子的眉黛中。这锦州城中,长满阙青子的地方,便是城西的阙楼。”温念之不疾不徐的解释道,看到水月舒展的眉头,这才轻笑出声,“想来你这位故友约是不知你从来都是素面朝天,不用那些胭脂水粉的。”
“诶?!本姑娘我姿容娟丽,出水芙蓉,自然不需要那些胭脂俗粉来修饰!”水月张了张嘴,看着温念之戏谑的表情,最后还是明智的选择了闭嘴,该死啦一个男人长得比女人还美,她睁眼说瞎话的自夸各种打脸,连她自己都编不下去了。
怪不得她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原来幽若,绯竹她们平日身上的味道。
“话说念之你怎么知道这香味是阙青子?难道你的美貌是画出来的?你也用了化妆术?”言毕,水月勾唇坏笑,突出奇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上温念之的眉。
迎面扑来少女身上淡淡的馨香让温念之突发了一股懒意,本想动动身子躲过的水月的偷袭,可温念之不知怎的,纹丝不动的静坐在那里,任由水月的柔荑在他的眉间抚 弄。
“咦,没有诶?”水月在温念之浓密的眉毛上搓了搓,好奇道。
温念之缓缓道,“水月这么在乎我的容貌?”
“没有啊,我不是在乎你的容貌,而是在乎所有人的容貌,长得好看的人,无论做什么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即便是做了蠢事,也会因为他长得好看而不会对他加以苛责。”水月笑嘻嘻道,重新坐了回去。
“那当初你答应你父亲将我留在你身边,也是完全因为我长得——好看。”温念之不动声色的陈述事实。
“一部分。”水月神色静若处 子,清若皎月的眸子看着温念之。
“你为什么就不能说是呢?说谎又不能杀了你,还会让我高兴。”温念之颇为认真而惋惜的表情,让水月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从未想过念之还有将冷笑话的潜质。这样很好啊,很容易讨女孩子欢心呢。”水月轻灵的笑声更深了。“其实我并非看上你的脸……念之的惊天医术,才是我真正看上的,长得这么好看的神医,普天之下,也就你一个了!”
“阙楼独斟对冷月,笑叹佳人何时归?西风敲窗思万里,残灯伴醉梦几回。这世上难道还有比我更会讨你欢心的人么?”车帘挑开,柳如意脸带着笑意映入水月的眼帘。今日她一身男装,儒雅有度,风度翩翩。
相较之下,水月的一身女装倒是更加清丽。柳如意在看到温念之的脸的时候,脸上的笑意渐渐凝滞,只是一瞬,又恢复了常态。
“柳如意,扶我下来。”水月看着柳如意,伸手道。
“yes,lady。”柳如意做了一个极为绅士的邀请动作,将水月牵引下车。
奇怪的话。奇怪的动作。不属于任何地方的放言。钟离水月可以听的懂。温念之眼眸微眯,总觉得她们二人之间流淌着一种微妙熟稔的气氛,让他心底有了一丝不快。看来如意楼今日是向水月示好来了。
“温念之,柳如意。”水月相互道了他们的名字算是介绍,便径自上了阙楼,留下相互对视的两人。
两个人都未开口,而是极为仔细的打量审度着对方流露的每一个细微的表情。企图在对峙中找出一丝破绽来占领开个人开口的上风。
“你们两个快点,站在风口的感觉很爽吗?”水月拉了拉身上的披风,不满的嘟嘴。钟离水月的身体极为畏寒,即便是她努力修习内功,但是一到隆冬,她还是觉得周身被一股寒气笼罩。
“原来是最近声名鹊起的温舒园的大公子,神医于子冉的关门弟子,温念之。失敬失敬。里面请。”柳如意笑了笑,做了个请的姿势,低声问道。
“一个无名的江湖郎中而已,劳如意楼主牵挂了。”温念之淡淡答道。满意的看着柳如意的脸色变了几变,极快的恢复常态。
“呵呵,听闻尊师的过世实在是不幸啊!”柳如意脸上挂着极为真诚的笑意,满脸的感慨。
“为医者在就看淡生死,不幸既是大幸,犹未可知。你说对吧,楼主。”温念之又恢复了他淡淡的神情,无喜无怒。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念之兄如此超然,我柳如意自愧不如啊!”柳如意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这是这笑意却没有染进眸子里,只是浮于面皮。
“楼主何必这么客气,江湖上虽然没有楼主的名讳,但是念之觉得,应该流传着关于楼主的传说吧!”温念之眉眼微挑,含笑如风。
“诶?念之这话有意思了,可否为在下解答一二。”柳如意拱手道。
“喂喂喂,进来说话会死吗?把门给我关上。”水月捧了杯热茶,看着在门口热聊的两个人,没好气道。温念之,你当我是死人吗?跟柳如意这么能聊啊!
三人进了屋,侍女早已将炭盆烧旺,热茶奉上。
柳如意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看着水月,又看了看温念之。
突然一下就笑了出声,“温舒园、长乐坊、花柳斋都是你的,果然身为同道中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想来你就是那温如月了。只不过这么些产业,总少不了银子的支撑,据我所知,根本就没有温如月这个人,难道是任秋然的身份……”
柳如意挤眉弄眼的笑,有意探查水月的底细。对于温舒园的崛起她可以想明白,但是突然冒出来的园子,突然混迹于锦州上流,她还始终没有查出一二。等她返过来再查任秋然的时候,却发现无论是柳州还是锦州,查无此人。
水月对于柳如意猜出她的身份并未觉得奇怪,她们这些穿越一族,一旦使用了现代的一些东西或是程序,隐藏身份什么的都是掩耳盗铃。比如柳如意盗用江湖百晓生,水月一眼就戳穿,而她在长乐坊引客的赌博方法,柳如意自然也是知道的。
水月伸手将茶举起,与柳如意手里的杯子碰了碰,“正如你所说,温舒园是我的,可锦州城却不是我的。有些遗憾,让人听着就觉得很可惜,我会继续努力的。至于哪里来的银子,这可是商业秘密,可不能轻易说了去。”
柳如意听清楚了水月的弦外之音,敢情嫌她的如意楼涉足了锦州,没照顾到她这个东道主的面子。“如月若是怪我,我自当赔罪便是。只不过我也是今晨来到锦州城,才知晓原来你的生意做得这么大,连揽月山庄都敢杠上!”
水月笑了笑,势在必得的转动着手里的茶杯,“初生牛犊不怕虎!既然想在锦州立足,总归是要和揽月山庄斗斗法的。”
“只是这揽月山庄固若金汤,我光在生意场上跟他们争,就已经精疲力竭了!前几天我运昌镖局的一批物资,就被他们给劫了,浪费了我不少银子!我又没有充足的证据,报不了官!可恨揽月山庄养了一批武功高强的人,我这生意人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水月故作苦恼的放下茶杯,不屑的表情恰如其分。
“这揽月山庄实在欺人太甚!”柳如意听了之后,唇角的笑意更大,看来几日前玄色会意她向运昌镖局出手,用意在此。“如月莫要着急,既然是意义上的故人,我若不帮忙,就显得不仗义了!从今以后,这如意楼的人手随你调令!”柳如意拍着胸口保证,应得十分爽快。
“这不太好吧!毕竟你在锦州建如意楼,应该有别的要紧事要做,何苦为了我耽误你的大事!”水月推辞道。之所以今日她应约而来,此番用意,是想查清柳如意来锦州的目的。
水月思来想去,锦州值得让人注意的江湖势力都被揽月山庄收复,值得如意楼出手的人或事盘算下来,所剩无几。再加上流月城星宿门事件,水月认定柳如意心思不单纯,她需要探探她的虚实,提早防范才是。
“不瞒你说,我此番在锦州立足,也是为了对付揽月山庄。不过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柳如意凑近水月的耳朵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