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深深,你听到我说话没有?”
电话那边是颜父气急败坏的声音。
颜深深坐在轮椅上,上方是光秃秃的树枝,极目远眺,依然有一些长青的树叶,在这深秋里还是让人感到有些安慰。只是颜深深的心思却没有那么明朗。
她眼神晦涩难懂,心思飘得极远,就在刚刚,她亲爱的父亲以她妹妹的前途威胁她明天去相亲,如果不拒绝,那么他将立刻把颜希希带走,其实她可以任何人都不顾的,但是一想到那张希冀的小脸,她还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呵!这就是她所谓的爱她替她着想的父亲!
“好。”
一个字淡淡地落下,她也无力地垂下了手,突然觉得有些疲倦,像极了这些已经枯干的树枝,在饱经风霜之后沧桑的容颜。
楼净已经去给她买水了。
她静默了好一会,眼睛一闭,静静地沉睡了。
过了不久,一辆车子缓缓地从不远处驶来。
“沈少,是颜小姐。”许明有些诧异,透过后视镜发现原来男人早就发现那里的女孩了。
正想着,忽然听到男人低低地开口,“停车。”
“可是沈少,起飞时间快……”
汽车停下,车门打开,男人已经迈开了长腿,来到了颜深深的旁边,庞大的身躯替她遮掩了细碎的阳光。
女孩一颗头颅向上微微仰着,脸上肌肤白皙通透,像极了婴儿般的无辜,只是她的眉头始终深锁着,好像一道化不开的浓愁,一下子撞进了他的心窝,他的心跟着一紧。
蓦地弯下腰,将女孩轻轻抱起,似乎比前不久更轻了,他皱了皱眉,熟睡中的颜深深婴宁了一声就依赖性地往他的怀里钻了钻,没有苏醒。
这一举动取悦了沈少。
嘴角勾了勾,他迈开稳健的步伐,将她抱上了车。
楼净拎着袋子回来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沈越抱着他家大小姐离去的背影,他心里忽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沈少……”
“再订一张机票!”
许明惊愕。
一道优美的弧线过后,飞机已经升上了天际。
颜深深这一觉睡得极其的安稳,她好像梦到了六年前的那个人,梦里有她喜欢又熟悉的味道。
她的嘴角甚至都流露出了幸福的弧度。
突然,飞机一阵晃动,惊醒了她。
她睁开眼睛,有些迷糊地呢喃了声,“好舒服呀……”
这声音很纯粹,没有一丝矫情的滋味,一旁的沈越不由得轻笑出声,颜深深一个激灵看过去,眼睛瞪大,“你怎么在我房里?”
周围一阵更大的笑声,她这才发现自己不是在房间里,而是在……飞机上。
这个认知让她不由得皱起了眉,“沈越,我想你是不是应该好好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刚才明明在公园里接电话的,哦,接完电话似乎就觉得有点困,就眯了一会,谁知道会眯到飞机上来了。
开什么国际玩笑?
沈越淡淡地看着她,突然凑近,“这个解释就是——我们到印度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飞机门打开,他也很熟练地将她抱在了怀里。
原来习惯这东西真的很可怕,拥抱这东西是不需要练习的,看,像他,动作娴熟得不得了,连脸上的表情都那么欠揍。
颜深深不由得想扶额,不过她还是表现得非常淡定。
直到出了机场,看到一个跟国内的人不大一样的男人来接机后,她才完全确信自己是真的来到印度境内了。
这个阴险狡诈的奸商,居然真的趁她睡着就把她拐来了。
“怎么不说话?”
“不说!”颜深深将脸一撇,她还有些气闷呢!
“沈少,我们少爷已经为您准备了最豪华的总统套房,请允许我将您送过去。”这是完全的英语,在美国呆了六年的颜深深依然听得懂,她就是心情有些不美好罢了。
嗯,这个不美好一直到回到酒店。
“给我开另外一间房。”她像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颐指气使地下达命令。
沈越满目赞赏,不过……
“温先生就给我们夫妻准备了一间房,你还想去哪儿?”
“夫妻”二字立刻就让颜深深小脸一红,她坐在大床上,深吸一口气,“我不管,要么你出去要么我出去,总之。我不会跟你呆一间房子。”
沈越闻言走上前来,凑近她的跟前,“我们是未婚夫妻,本来就应该睡在一起,还是说你不敢?”
“谁说我不敢的?”颜深深挺了挺胸,结果在看到男人戏谑的轻笑后才发现自己又被这只奸诈的狼给套住了,可是说出来的话泼出去的水,后悔得不得了。
沈越点点头站起来,看着她生机勃勃的小脸心情顿觉大好,“那就行。你放心,你肚子里可是怀着我们的骨肉,我就算再饥不择食也不会在这个关头碰你的。不过,亲一口你应该不介意。”
他动作快速地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离开。
颜深深抓狂,谁说她不介意的,她狠介意啊!
“好了,刚下飞机,你应该有些累,先休息一会,晚点再让许明带你逛逛。”
颜深深很想问“那你呢”,但是话到嘴边就止住了,她不能太依赖他。
等沈越离开后她才想起她似乎忘了问他来印度为什么要捎上她呀?真的是,这智商令人捉鸡呀!
……
“温先生,幸会!”
沈越的面前,是一个长相温润的男子,跟他一样,卓尔不群,身姿挺拔。
“幸会!”
两个同样出色地男人轻轻地交握了一下手,放开。
“请坐!”
“请!”在外人面前,一向是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沈越表现出了惯有的风范,举止优雅地与对面那个男人对碰了一下杯子。
温情没有废话,直奔主题,“关于你托我找的那个人,我这边确实是有一些眉目,但是问题有些棘手。”
“哦?怎么说?”沈越放下了杯子,身体不自觉地坐直。
“根据你提供的线索,我们排除了好几种可能性,得出最终的结果,这个人肯定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上了年纪的女人。所以前不久我们从这方面着手,终于有了发现,但是遗憾的是,这个老妪神志有些涣散。也就是说她一会清醒一会失常,这样的情况下不能舟车劳顿,所以就必须由你亲自过来一趟了。”
“找过医生了吗?”
温情点点头,继续说,“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她似乎很排斥医生,而且医生一来,她就清醒了,嚷嚷着不让医生就诊,说她没病,我们自然也不能强行动手。”
“那趁她休息的时候?”沈越拧眉提出了疑问,一只手放在桌面上,不时地敲打着桌面,这是他想问题时惯有的动作。
“刚才说了,这个人虽然说会精神失常,但是却非常敏感,稍有异常,她立刻就会醒来——”
“把医生撤了。”沈越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温情有些不解,“你的意思是……”
“她显然是对生人很防范,我们贸然行动会吓到她,万一她完全失常就难办了。”沈越思忖了片刻,“这样吧,我亲自过去,具体在什么方位?”
“阿拉格,从新德里过去大概三四十分钟。”
颜深深打了个哈欠,刚才在房间里隐隐约约地听到有声音,她耐不住好奇心摇着轮椅出来,刚到门口就听到一个俊美的男人说阿格拉时怔了一下。
温情也没想到房间内还有其他人,还是一个美丽的坐着轮椅的女人,正诧异的时候,他对面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走到那名女孩的身边,伸手抚摸了一下她的发丝,语气轻柔道。
“醒了?还累不累?”
温情有些惊讶,虽然认识沈越也没多久,但是他一直都觉得沈越是一个不苟言笑,淡漠疏离的人,却没想到他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他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坐在轮椅上的女孩,心想她究竟有什么魅力能得到这个天之骄子的青睐。
“不累,在飞机上已经睡了好久了。”颜深深有些脸红,这里还有外人呢!他举动还这么亲昵。
温情止不住的好奇,“这位是?”
“颜深深,我的未婚妻。”末了,他又加了句,“过几天婚礼,欢迎你来参加。”
温情更加诧异了,沈越什么时候结婚了,而且还是和一个残疾的女人,这何止是青睐啊,简直就是痴迷了!不过他没敢说,朝颜深深微微一笑,“颜小姐你好,我是温情。”
“你好!”
不单是温情吃惊,就连她也很意外,她完全没想到他会在外人面前这么介绍她,一点都不像是敷衍了事。她心里的某个地方微微一紧,抬头看向沈越,发现他也在看着她,她一惊,赶紧挪开视线。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她的表情有些羞赧,他们似乎在谈正事。
“你来得正好,你老公正打算要去阿格拉,那里可是有一座世界上最美好的建筑,你去了肯定会很喜欢的。”温情浅笑着说,颜深深看了一眼沈越,发现他没什么表情,不禁有些尴尬,“不了,我刚好要休息一下。”
“难得来到新德里,反正到时你们还有经过阿拉格的,就顺便去一下也没什么吧?”
温情还在说,却突然被沈越打断 了,“今天很谢谢温先生的帮助。”
逐客的意味很浓,温情看了看他,又看了一眼颜深深,似乎有些明了,“你这是过河拆桥?”
“安筠这会应该在等着你回家。”沈越淡淡地飘出一出,就见温情瞬间柔和下来,“说得也是,筠筠应该在等着我了。那行,我就不做这个电灯泡了,我一向知道,你这家伙有异性没人性,现在利用完,一脚就踢开我了。颜小姐,趁着现在还没有嫁,你得想清楚再嫁啊,或者你来找我,我给你出谋划策,看看怎么把你未来老公训得服服帖帖。”
颜深深表情尴尬,不敢转头看向身旁的男人,依稀还能感受到来自他身上的冷凝的气息,他还有这样的朋友,真的很令人吃惊!
温情很识相地出去了,还带上了门,套房内一下子就剩下了两人。
气氛有些压抑,颜深深察觉到了,“那个我先回房去了。”
轮椅却摇不动,她低头看了一眼男人放在轮椅上的手,骨节微微用力,露出分明的指关节,接着耳边就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
“你什么想法?”
颜深深有些懵,“什么什么想法?”
“刚才那人的话你什么想法?”他将轮椅转过来,让她的眼睛正对着他,她的眼睛很大很大,非常明亮,透着一股子的纯真,最吸引他的就是这么一双眼睛了,明明通透淡然却偏偏无辜得想让人抓狂。
刚才那人的话?颜深深脑子里过滤了一遍,他去阿格拉的事?还是他带不带她去的事?亦或者是……调教他的事?不知怎的,她的脑海里恶补了一下眼前这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被她调教的场景,忍不住一阵发笑。
“你朋友挺有趣的!”
然后,沈越脸黑了,“你喜欢他?”
颜深深闭口不语,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结果沈越以为她真看上温情了,不由得有些着急,语气也冷了一些,“你真喜欢他?他哪里好了,你要喜欢他?”
“他怎么不好了,脾气温和,人又长得阳光帅气,跟他聊天没有压力。”
颜深深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最后脱口而出,沈少眯眼,“他已经有老婆了,而且他很爱他的老婆,听到刚才我说的安筠没有,那就是他的老婆;还有,脾气好又怎样,能当饭吃吗?他长得有我俊美吗?跟他聊天没有压力,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跟我聊天很有压力,我是会吃了你还是会蒸了你?我一个黄金单身汉,无数香闺梦中情人,你还看不上?”
这一连串的话都是出自一向沉稳冷静的沈少之口,可以看出他很生气,可是他生哪门子的气啊?她什么都没说,怎么就成了她看上有妇之夫了?瞧瞧他说的话,她是那种人吗?不过转念一想,这个男人什么时候这么幼稚了?
像极印象中某个大男孩,让她不由得一阵怀念,嘴角不经意地弯了弯。
“很好笑?”
颜深深尴尬地敛去笑容,“不好!”
“好好休息,明天去阿格拉!”沈越的表情经历了捉急,到现在的淡定,变脸就像翻书一样,连语气也不复刚才的急切。
颜深深愣愣地点了点头,不明白他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这不是她该关心的问题,于是摇着轮椅回了房。
而身后,沈越的表情变得愈发的复杂,他不想去承认刚才那种复杂的心思,那种生怕她看上别人的心思,他的初衷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教训,就连说要跟她结婚也是他的计划,可是之前在看到她躺在轮椅上睡着了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升起要带她一起走的念头?还有刚才,看到她对另一个男人这么赞不绝口时,他的心里竟有一丝愤怒酸意,她是他的,怎么可以看别的男人?
不可以!
沈越,你是个孤独的人,你在这个世界上注定是独自一人的,你没有权利去爱任何人,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自己失忆的原因。
况且,你忘了就是这个女人设计你了吗?你忘了你娶这个女人就是为了狠狠地羞辱她的吗?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很复杂难懂。
……
泰姬陵,位于今印度距新德里两百多公里外的北方邦的阿格拉城内,亚穆纳河右侧,是印度知名度最高的古迹之一,世界文化遗产,被评选为“世界新七大奇迹”。
相传是莫卧儿皇帝沙贾汗为纪念他心爱的妃子在1631年至1653年在阿格拉而建的。简单来说,这是一座陵墓,是一座由印度西北的纯白大理石、斯里兰卡的蓝宝石、伊拉克的月长石、阿拉伯的珊瑚、波斯的紫水晶、俄国的孔雀石、中国西藏的翡翠……耗资千万,才创造成的陵墓。
颜深深在读书那会因为学习英语而听到这个故事的,这是一个美丽动人的爱情故事。
当年,她从英语报纸上知道了泰姬陵这个词,于是就上网搜了一下,了解到了泰姬是一位非常美丽有气质的女子,她被高贵的王沙贾汗看上,成为了她的妃子。但是不久,她就因病去世了,王为了纪念她,为她建造了这座陵墓。
关于这个陵墓有好几个版本的传说,但是她更愿意相信这个世界上是有情深义重的男子,又穿越时空的思恋,有生死相随的爱情的。
她还清楚地记得,她看完这个故事时,泪眼婆娑地瞅着身旁的大男孩,想着他是不是也会像当时的过往一样,不管她有没有生病,都会一如既往地宠她爱她,不管她未来在哪里,他都一如既往地思念她想她。
男孩还非常地鄙夷地看了她一眼,非常倨傲地来了句,“不会!”
她差点哭了,就听到他说,“我不会让你一个人。”
破涕为笑是这样的一种感觉,当你觉得全世界都下雨的时候,突然发现有一个人在陪着你。
这日子啊,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他再也没出现。
下了飞机,再坐上汽车,当汽车远远地从泰姬陵前经过时,她有些出神。
沈越回头一瞥,看到她这副模样时眉头微微一皱,“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