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惯了沈母平时面色严肃的样子,现在她居然哭得这么哀伤,神情这么幽怨,颜深深觉得有些不习惯。
她淡淡地看着面前这个男人,见他终于恢复了平静,“颜颜饿了,先用早餐吧!”
沈母有些失望,但也知道急不来,只好温声说,“恩,楼下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就先下去吧!”
餐桌上,对面是沈父与沈母,沈父一直以来都是面无表情的,但是能与颜深深和自己的儿子那么平和地在一起用早餐,他多吃了一碗稀饭,显然心情比较愉悦。
沈母为了弥补过错,一直对颜深深嘘寒问暖的,就差没把餐桌上的东西都塞到她的面前了。
吃完饭,沈越就去上班了。颜深深自然就回房休息了。
老实说,这么和颜悦色,和蔼亲切的沈母,她真的有些不习惯,不是她把人想歪了,实在是她以前做的事太过让她难以介怀了啊!
咚咚。
敲门声响起,接着门被从外面打开,沈母走了进来。
手里拿着一张上好的丝被,“小深,我拿了床被子过来给你!”
颜深深坐在轮椅上看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有些不习惯,却还是有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下人将被子放在了床上了就退了下去,沈母站在一边显得有些尴尬。
“进来坐吧!”她放下手中的书,也走了过去。沈母走到沙发上坐下,很温和地说,“看看房间里都缺了些什么,跟我说啊!小越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回来住了,东西可能会不大齐全。唉,我跟他爸爸已经老了,特别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自己的身边承欢膝下。但是自从上次小越跟我们闹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但是没想到他还会回来,我真的是,真的是太高兴了!”
说着,她的眼眶又红了。
颜深深有些愧疚,“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不怪你!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太失败了,怪我这个做母亲的太让人讨厌了!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哪一个做母亲的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吃最好的,用最好的,过着完美的人生,有一个完美的妻子……当然,我不是说你,你已经很好了!还愿意原谅我这把老骨头。”沈母有些虚情假意地说,不过颜深深并没有看出来,淡淡一笑,“你说得对!每一个做母亲的都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得到最好的,包括妻子!”
而她,双腿残疾不能行走!还不确定未来能不能受孕!总的来说,她是一个不完美的女人!
不过。
“伯母,我有一件事想问一下!”
“什么事?”沈母的眼皮子一凸,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记得王婆婆在这里工作了很多年,她现在还在吗?”
颜深深看着她,沈母的眼神却是微微一闪,脸上的温和有些维持不住,她勉强地笑了笑,说,“她已经回她的老家那边了!这么多年未见,我也不清楚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怎么啦,怎么突然提起她?”
“哦,没有!就是听说阿越在找她?伯母没有告诉阿越其实王婆婆只是回家了?”颜深深狐疑地看着她,发现她的脸色有些奇怪,但是具体又说不清楚哪里怪。
天性善良的她更愿意相信这个人已经对她改观,完全忘了前不久自己还那么地恨她。
颜深深就是这样,她可以无止休地恨一个人,但是当这个人给她一点笑容时,她很快地就会忘了这个人曾经带给自己的痛苦,就像现在。
为了沈越,她宁愿放弃那些成见,因为她实在相信,人的心是肉做的,有感情,会原谅。
所以尽管觉得有些怪异,但是她还是没有想其他。
这样的日子一连过去了好几天。
沈母对她越来越好了。
甚至是好得有些过头了,让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母爱。
而沈越的脸上也渐渐地出现了一些笑意。
这更加坚定了颜深深的想法,她知道自己的放弃是对的,因为她始终相信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沈越,他还是很爱他的母亲的。
这样就好了!
为了这个男人,她可以放下更多。
在沈宅住了将近一个星期了,所以她压根不知道凌笙箫和莫易找她找得快要疯了。
打电话不通,回她以前住的房子也不在,去医院也找不到人。
还不能跟颜父说,怕他担心。
这其中最担忧的就是凌笙箫了。
他急得快疯了。
连医院都是挑着时间去的,就像今天,他一下班立马就拨电话,尽管知道这不可能,但是他还是不放过任何一条线索地拨打着。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她可能被人抓走了,也可能是离开了,但是她的父亲都没有离开,她怎么会离开呢?
这个念头被他排除,那剩下只有一个可能性了,那就是她躲起来了。
但是,她躲哪儿去了呢?
他一点焦急地拨着电话,一边想着,但是没想到那边响了几下后竟然接通了。
“阿笙,怎么啦?”
凌笙箫这个大男人,身材高大,帅气英俊的面容上居然华丽丽地出现了一种叫做呆滞的表情,没错,他愣住了。
“恩?阿笙,阿笙……”
电话那边又传来几声女孩特有的柔美嗓音,一下子传进了这个男人的心里,他虎躯一震,立马回神,“小公主,你在哪里,为什么那么多天没有接我电话,你有没有事?”
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来,颜深深听出了这个男人语气里的关切与焦急,她不禁有些内疚,“对不起阿笙,我前几天感冒了,所以……”
“感冒了?”凌笙箫声音一下子拔高,“严不严重?不行,你在哪里,我亲自检查一下。”
“我在沈宅!”
淡淡的几个字从那边传过来,凌笙箫愣了好几秒,眼里一闪而逝一丝黯然,半晌之后才轻声说,“感冒虽然不是很严重,但是也要好好照顾自己,身子是自己的。除了你没有谁会那么在意的。”
“我知道。”总有一个人在关心着她,颜深深鼻头一酸,险些落泪,“阿笙,这几天我过得很快乐!”
这是凌笙箫第一次听到她说,她过得很快乐的,声音是那么的清甜,带着丝丝缕缕的柔美,像风一般轻柔,飘进他的耳里。
他觉得自己的心有些酸,不过还是淡笑着道,“恩!你开心就好!但是记住,一点要保护好自己。我会担心。”
颜深深低低地应了声,“恩!”就挂了电话。
阿笙,我答应你,这次,我一定会得到幸福的。
她抬头望了望天,却在收回视线时不经意地扫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她一怔,摇着轮椅跟了过去。
“夫人,小不忍则乱大谋!您一定要沉住气,就差一步了,您不想这些天来的努力前功尽弃吧!”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很多年前听过。
颜深深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伸长脖子想要看清说话的人是谁。
“我快受不了了,尤其是上次。怎么办?小越好像找到王婆婆了,要是王婆婆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那小越知道了肯定会恨死我的。说不定,他真的要跟我脱离母子关系了!”这是这一个星期以来对她和颜悦色,让她逐渐感受到母爱的沈母。
她有些诧异,接下来沈母的一番话让她浑身冰冷了下来。
“不行,我受不了了。我更受不了对颜深深那个贱人嘘寒问暖,我明明那么怨恨她,我为什么还要对她那么和颜悦色,呵!还露出一副感激的样子,啊呸!我沈家这辈子都不可能娶一个残疾的女人做妻子的。除非我死!”
沈母越说越激动,陈妈却打了个“嘘”手势,“夫人,您别激动!小心隔墙有耳!”
“这是我家,我怕什么,难道我还怕那个贱人吗?她就死残废一个,我这些天以来天天面对着她,我都快要坚持不住了。我讨厌这个女人,我只要一想到这个女人,我就觉得恶心。”
颜深深的眼神逐渐转为冰冷,原来这些天以来的嘘寒问暖都是虚情假意的,原来这些亲切这些和蔼这些关心这些笑容的背后是那么肮脏的一张嘴脸,亏她还天真地以为自己感受到了母爱,却原来不过是如此的一幕。
她握着轮椅扶手的指尖微微泛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最后实在忍不了了才发出了一阵呜咽。
“谁?”沈母的声音传了来,颜深深知道闪躲不及,只好光明正大地摇着轮椅出去。
见到是颜深深时,沈母的脸色变了变,冷声道,“你听到了是多少?”
颜深深只觉得有些讽刺,这些天以来的亲切温暖就像泡沫一样,她低低一笑,“您怕什么?怕我告诉您亲爱的儿子您这些天以来的和蔼都是装出来的,还是怕我知道了一些什么秘密?”
沈母的眼神强烈地闪躲了一下,厉声道,“你胡说什么,我会怕小越撞见?呵!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值得我做出这样的事吗?”
“所以你才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来放松我的戒心,是吗?”颜深深觉得有些悲哀,亏她还把她当成是她的母亲,真可笑,她抬头,深深地望着她,这个自己心爱的男人最重要的母亲,认真地问,“我有句话想问你。”
“什么问题?”沈母皱眉,老实说,她讨厌这个女人,很讨厌,每次一看到她这张脸,她都有种想撕烂的冲动,但是想到自己这些天以来的举动。她竟然有了一丝松动,摇摇头,把这些想法驱走,冷冷地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颜深深。
她配不上自己的儿子,是的!不管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
“这些天,你所说过的话,你所有的行为,所有的关心,有没有一点是出自于真心?”
她仰着小脸,一双大眼睛那么的明亮天真,充满希望。
沈母一时间竟然有些恍惚,愣了好半晌才狠下心说,“没有!要不是要放松你的戒心,我怎么可能对你表露出一丝的喜欢,我很早就说过,我不喜欢你,更不会让你成为我的儿媳妇。你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我沈家的长媳!除非我死了!”
“呵呵……”颜深深笑了,笑容好悲哀,眼角笑出了泪,止都止不住。让人看着都有几分悲凉。
沈母一直皱着眉,陈妈怕自己的主子心软,立刻冷声开口,“笑什么笑,一点教养都没有。在沈夫人面前也不知道收敛一点!看来夫人的决定还是很明智的,你就不能进沈家的大门!”
闻言,颜深深猛地抬起头,双眸冷而淡地看着立在自己不远处,即使过了六年,即使世事沧桑,她也永远忘不了的那个人,突然开口,“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你太高了,我够不着!”
沉妈拧眉看着她,有些怀疑,有些戒备。
“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再说了,沈夫人都在这里,我能有什么举动呢?我一个残疾人,你随便动动手就能将我打死了,我哪敢造次啊!”颜深深再好无辜好温和地亲切。
陈妈看了看沈母,得到沈母的同意后,才举步到她面前。
“你近点,头低着,我要问你一个问题。”
颜深深又说。
陈妈没办法,咬牙再进一点。
拍!
颜深深出其不意地扇了一个耳光上去。
陈妈这个老妪被扇出了一边,嘴角渗出了血丝。
沈母脸色一变,大吼,“颜深深,你做什么?”
颜深深轻笑一下,“做什么?打人呗!你眼瞎了看不见?”
沈母从没见过这样的颜深深,冷若冰霜,美艳无双的脸蛋上尽是愤怒与寒意。身穿优雅甜美淑女气质OL鹅黄色无袖雪纺假两件连衣裙,外围要略长。她唇边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性感的笑弧,看起来特别的有气质,也让她有些忌惮。
但更多的,是气愤,脸色铁青,“颜深深,你好大的胆子。我的人你也敢动?”
“她敢对未来的少夫人不敬,我教训一下她,略施小惩,让她记住有些人是不能随便乱动的,怎么啦?”颜深深眼神好冷,好冷地盯着这个人。
就是这个人,六年前,对着王婆婆一阵毒打,差点把王婆婆给打残了。
今天,她要为王婆婆讨回公道。
沈母好气愤地瞪着她,“你不是,我没有承认的那一天,你就永远都不是我沈家的媳妇。而我永远都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