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此刻的离陌曜似乎丝毫不在意这聚集内力的一掌会让自己受多大的伤,当急如风的一掌拍向自己胸口时,他的左手几乎是同时探到六净的胸口的交领处,那一小块素白色的锦帕的一角……
“砰!”的一声,是离陌曜的胸口正面地受了六净一掌,整个身子撞到身后的廊柱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咳咳……”离陌曜靠着廊柱,右手捂着胸口,那里受了六净全力的一掌,钻心的疼痛从心肺传上来,引起离陌曜的一声声地巨咳,涌上来的血气难以抑制住,削薄的唇角滑下一丝血丝。
“战!王!殿!下!你!闹!够!了!没!”六净脸色极为难看,冷凝成一片如冰霜,目光中蕴含着怒气在蠢蠢欲动,身子早已退开离陌曜一丈远,以防他再对自己动手动脚。
看着离陌曜受伤的样子,六净没有丝毫的不忍,她本就不是普渡大众的善人,人都欺到你头上了,怎会继续隐忍,这不是六净秉承的原则。
刚才那一掌聚集了她十成的内力,没有一分一毫的留情,看着离陌曜脸色陡然苍白的样子,六净的目光只是漠然。
“咳咳……”离陌曜咳着声音,抬手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丝,苍白的薄唇,忽得勾起一抹笑意,似嘲讽似得意,“真够狠心的,你可是第一个打伤本王的女人。”
六净皱着眉,看着有些陷入癫狂的离陌曜,不语,只是下一刻,六净的瞳孔便紧缩起来,怒喝道:“还我!”
离陌曜笑得十分苦涩,左手扬着自己方才从六净胸口的交领处拨出的一方锦帕,素白色的锦帕上只有一朵嫣红的枫叶,在微风中的飘扬。
“你就这么喜欢他,连他的锦帕都恋恋不舍!”听着六净的怒语,离陌曜的脸色铁青,忍着心肺的疼痛,怒喊道。
“与你无关,还我!”六净的脸颊有些绯红,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因着自己的心事被人戳穿造成的女儿家的羞涩。
“呵……”离陌曜垂着眸子,薄唇飘出淡淡的冷冷的笑声,让人甚是不安,忽得离陌曜抬起头,一双桀骜的凤眸中浸没着的是讥讽和怒意,缓缓抬起的右手,抓着锦帕的修长的手指忽然一松,几乎是随着风而动,薄薄的锦帕无力地随风飘荡到回廊外的荷塘里。
“你!”六净的瞳孔猛然睁大,看着自己的锦帕飘到了荷塘中,粘在荷叶上,浸没了河水,嫣红的枫叶图案显得更加血红,在素白色锦帕的衬托下多了几分妖异的红。
“你若喜欢,本王偏偏要毁了!”离陌曜站定了身子,森然的面容中,目光狠戾,轻启薄唇,冷然道:“六净!本王心悦你,本王可以许你战王妃之位,甚至可以仅有你一人!这点他永远做不到!本王不准你喜欢别人!也不准你留着别人的东西!否则,本王统统都会毁掉!”
听着离陌曜这样占有欲十足又霸道的表白,六净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精致的小脸上只是怒气,目光依旧盯着荷塘中的锦帕,荷塘中很大,被石廊和回廊包围着,没有其他多余的落脚点,而荷塘中只有含苞待放的淡粉色荷花。
几乎是下意识地,六净抬步上前,抬起了左脚,准备脱下自己的白靴。
“你做什么!”离陌曜看着六净的动作,提高了音量呵斥道。
“战王殿下,六净从来不是别人的禁脔。”六净扭过头,目光趋于平静,相较于离陌曜盛怒的样子,六净显得十分淡然,连语气中也没有方才的怒气,只是平淡。
说罢,六净,脱下了自己的左靴,正准备脱右靴时,肩上突然多了一个阻碍自己行动的力道,六净扭头,却落入了一双柔和的眸子,正毫无保留的宠溺地看着自己。
六净愣了愣,动了动红唇,随心无声地发出了“离夙”二字。
离夙朝着六净一笑,按住六净的肩,而后,蹲下了身子,帮六净将脱下的左靴,重新穿上,然后支起身子,目光柔和,安抚地说道:“没关系,可以再送你一个。”
听着离夙这样温柔安抚的声音,六净不知怎么的有些想哭,精致鼻头酸酸的,好似想把刚才因着离陌曜而受的委屈宣泄出来。
从来都不是性子柔软,爱哭泣的千金大小姐,可是此刻的六净目光竟然泛起了一点水雾,睁着有些湿漉漉的眸子,嘟着嘴,有着几分任性地说道:“不要,我就要那个!”
听着六净这样接近无礼的要求,离夙只是扬了扬眉稍,无奈地看了眼六净,没有犹豫地说道:“好。”
话音刚落,离夙就转身,看着荷塘中的锦帕,将墨蓝色的衣摆搭在束腰上,脚下足尖一点,踏上回廊的栏杆上方,留下一个清晰的脚印,而后自己的身子就坠落下,斜斜地朝着那方锦帕而去。
六净看着离夙这样没有犹豫的举动,突然心口一紧,几乎就要喊出声。
离夙的身子逐渐贴近水面,顺着方才的力道,飞过水面,探手,抓起了飘荡在水面上的锦帕,而另一只也顺道,将锦帕附近的一小朵盛开了的荷花折枝下来。
取了两物之后,离夙的身子翻转,足尖踏着水面,溅起一小摊水花,轻功水上漂地一步一步,飞身回了回廊之上。
“你的。”离夙温凉的声音响起,将锦帕递给六净,就好像当初在龙延山上一般。锦帕被拧干水分,重新折成了四方状,有着嫣红枫叶的那面朝上,与当初不同的是锦帕上还斜躺着一小朵荷花,淡淡的粉色,张开,葱绿的枝干细细的,煞是惹人怜爱。
“嗯。”六净弯着唇角,接过锦帕,看着躺在上面的荷花,心中流淌着的是暖暖的热 流,把方才的盛怒,委屈都统统冲散,留下的只是泛着清香的柔情。
“皇侄还真是浪漫!”离陌曜看着这样似曾相似的一幕,脸色铁青,嘲讽的声音响起。
“不及九皇叔下作,欺辱女子。”闻言,离夙缓缓地转身,俊美的容颜上满是冷意,不怒而威之色,比起离陌曜的铁青丝毫不差。
天知道离夙刚才看到离陌曜对着六净出手时扬起的怒气有多重,只可惜离得太远,赶至时,离陌曜已然中了六净一掌,而六净亦是准备着要脱鞋跳下河,去捡那块自己赠予她的锦帕。
看到这一幕的离夙,盛怒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这个小尼姑总是在不经意间让自己沦落于中,无法自拔。
“离夙!”听着离夙的讽刺,离陌曜忽然提高了音量,怒喝道。
“九皇叔还是回去养伤吧。”离夙冷冷一瞥,转身欲和六净离去。
“离夙!你不要忘了傅家!”离陌曜看到离夙那不屑一顾的样子,冷声道:“傅家女,皇后命。”
听着离陌曜的话,背对着他的两人的身子忽得僵硬,就好似“傅家”这一词是一个令人不愿听到的禁词一般。
傅家?他会忘?呵,怎么可能?他永远都不会忘了傅家!忘了那满门的血案!傅家女,皇后命?恐怕也只能就此停止了!
离夙的眸子里都是冷意,一种如万丈深渊般的冷意,仇恨的力量让他浑身散发着一种胆寒。
“这也与九皇叔无关。”离夙的声音沉沉的,似不愿多说些什么,努力压抑着波动的情绪。
看着这样子的离夙,六净的目光变得十分复杂,各种情绪浸没在眼底,忽然转为苦涩的平淡,垂着眼帘,把这些不该有的情绪统统隐藏起来。
傅家……是吗?
“哼!你是太子,只能娶傅家之女为妃!离夙,这点你不要忘了!”离陌曜好似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努力地想将离夙踢出六净的视线,他相信以六净而言,她绝对不会委屈去做一个妾!
“战王殿下……”六净的声音突然响起,平平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
因着六净的声音,处在盛怒的离陌曜和压抑中的离夙,都诧异地看着六净。
“六净只是六净,此生不变,也不会嫁人。”六净沉默了片刻,她的声音是低沉的,也是解脱的,只要不去介入离城,她依旧是那个潇洒的净云庵的小师叔祖。
听着六净的话,离陌曜怔住了,他的目光不可置信却又迷惘。
为、为什么?
六净深呼吸了一口,抬步就超前走去,不要去介入离城,六净是这么告诫自己的,只是握着锦帕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是啊,她怎么就能忘了傅家,怎么就忽视了离夙的太子身份呢?
六净啊六净,趁早脱离这魔怔吧,不要再迷失了。
看着远去的六净,离夙的唇抿得紧紧的,他的目光微眯,蕴含着的是不言弃,沉默了片刻,他也抬步向前走去。
而一旁的离陌曜依旧是怔着,他垂着眸子,深思着六净方才的话,对于六净而言,言出必行,便是不会欺骗。
所以,六净,真的是不会嫁人。
此刻的离陌曜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苦涩。
不会嫁人,就不会嫁给离夙,亦不会嫁给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