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腿伤。”看着这样的六净,离夙轻笑地从怀中掏出一小瓶白玉瓷瓶,放置在六净的面前,温良如玉的声音中平平淡淡,却亦让人听出来关怀之意。
六净拿起白玉瓷瓶细看,精致的瓶身构造,细致分明的纹理,彰显着这药瓶的不凡,掀开瓶颈上的红绸盖,放置鼻尖嗅了嗅,六净当下讶异地挑眉,吃惊地望向离夙,满脸的不可置信,“这可是千金难求的活络散,乃接骨活筋之圣药,你居然拿来给我跪伤了的膝盖活血祛瘀!”
“无碍——”看到对方那吃惊之态,离夙满意地弯起唇角,温和着容颜,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六净的下一句话僵硬住了神色。
“太子殿下,您真当是败家啊,富也不该如此,算了算了,这个我就收下了,至于我的伤,我自己会看着办。”六净数落了离夙一番,很是熟练地将白玉小瓶塞到自己怀中,然后起身拖着双腿,迈向床榻处。
六净铺了铺床,坐上床塌,背对着离夙喃喃自语道:“本贫尼要就寝了,美男离去时记得带上门。”
话音刚落也不在意离夙是否离去便躺下 身子,蒙头盖住被子,背对着离夙,酒足饭饱自然是要躺下快速补眠了,尤其是此刻的六净三日未眠,实在困觉。
至于那什么太子殿下,就随他去吧。
许是离夙的温润纵容,亦或是曾见过他的毫不掩饰的轻笑,一直以来,六净也丝毫不怵这位天潢贵胄,甚至未曾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堂堂一国储君,为其递筷侍候,赠送伤药,却得来如此待遇实在是令人错愕。
离夙看着这一连串反应的六净,静静地看着那裹在棉被下的凸起,默然了片刻,无奈地勾唇一笑,起身,悄无声息地离去,还她一片宁静的午后。
十月的最后一晚,当夜的夜色相当的漆黑,不仅月稀如弦,几乎看不到光辉,就连星光也只剩几点闪烁。离夙与六净照例从随云寨中回来,踏着轻盈的步伐在林中漫步。
“对了,明晚我暂有事,便不去了。”快分别之际,六净晃着脑袋,漫不经心地说道。
“有事?”离夙猛地停下脚步,蹙着眉头侧首盯着一脸淡然愉悦的六净,顿时脑中闪过无限的遐想,又有事?还这么开心?
“再见了。”待到分岔口,六净向离夙挥了挥手,扬起一抹灿烂的浅笑,弯弯的眉眼中浸满笑意地飞身离去。
看着六净飞身离去的身影渐渐成为一个墨点,消失在无尽的夜色中不见踪影,离夙的心中闷得着实难受,这人是不是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离夙握紧垂在身侧的手,微风拂过他的发丝,轻扬起的弧度撩着俊美的脸颊,带着生硬的表情,离夙的眸子深沉得如万丈深渊般幽深可怕。
翌日当晚,朔月之夜,满天由一块偌大的黑布盖下,没有丝毫的光线,掩在夜色中,难以觉察的一道黑影穿梭在林间,拐过几道弯处,听到潺潺的流水拍击声。
黑影停下了身形,寻着路,绕过山涧,看着流水潺潺的半山腰口,一个被树荫挡着的若隐若现,透着微弱火光的洞口呈现在人眼,若是没有那火光,也是难以被人所觉察的隐蔽之处。
离夙仰头凝视着洞口,久久,一刻钟、两刻钟……都不见任何的动静,蹙紧了眉头,抿着薄唇的离夙还是没能按捺住心中的异想,脚下足尖一点,转瞬间身形便进了山洞。
踏着无声的脚步,离夙缓缓地走进洞中,山洞是属天然形成的,并不大,一眼便望到了尽头,由于地处山腰,也不会透着阴森潮湿之感,耳边是火堆燃烧时噼里啪啦的声响,离夙借着微弱的光线扫视了一下山洞中简易的构造,最后将目光落到了蜷缩在巨大石板上那个抱着棉被瑟瑟发抖的娇小的身影。
巴掌大的小脸苍白如雪,夹杂着几根凸起的青筋,显得狰狞无比,而那淡薄的唇毫无血色地紧咬着,光洁的额则是冒着豆大的汗水,一点一滴地渗透着,紧闭着的双眸在时不时地颤抖着,蜷缩在棉被中瑟瑟发抖,好似寒冬中置身于冰天雪地般痛苦。
见状,离夙素来深邃淡漠的眸子里,漆黑的瞳孔蓦得紧缩,深蹙着的眉似两道凌厉的剑峰,带着惊慌之意,令周遭之气瞬间凝固。
几乎是瞬移着,离夙移至石板床前,坐下,探出手,伸进棉被中,捉住六净紧抱被角的右手腕,按在脉搏上,静思。
此刻的脉象混乱至极,真气四处窜动,没有丝毫的沉稳,根本就把不出头绪。
“六净?六净?”离夙拍拍六净的肩膀着急地唤道,语气中的慌张是自己都没有发觉到的。
似乎听到呼唤声,六净抖了抖长长的睫毛,还未努力地撑开却又忽然阖下,紧咬着的干涩的唇瓣一张一合,几乎难以辨别地是,“冷,好,好冷……”
离夙看着棉被上六净被汗水湿透了的宽大的道袍,勾勒出玲珑有致的身躯,犹豫了片刻,还是探出了手,抽掉六净腰间的衣襟结绳,脱下几乎汗湿的素白道袍,又凝视着几乎没有遮蔽作用的雪白中衣,最后还是选择了扯过一旁的棉被裹紧,然后将那娇小的身躯抱入怀中,紧紧地揽住。
过了稍许,似乎怀中瑟抖的娇儿停下了动静,正当离夙松了口气,刚想开口时,胸口上突然袭来的扯动让他下意识地侧头俯首着怀中的娇儿。
没有再呼唤着冰冷,而是蹙紧了眉头,唇瓣几乎被咬破,深深的齿印排排印在毫无血色的唇上,豆大的汗水比之方才渗透得更甚,苍白精致的小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痛楚之意,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着。
而原本那蜷缩着自己的手却在这一刻骤然用力地扯住了离夙胸口上绸质的华服,因着扯动,原本规矩的交领被扯开,完全得露出里面的雪白色的中衣,繁杂高贵的章纹被揪成一团,而那修长葱白的五指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布料,似乎下一刻就要扯破一般。
“六净?”离夙看着似乎隐忍着巨大痛楚的六净,探手抚了抚六净白皙的脸颊。
却在下一秒换来更加凶狠的啃咬。
“嘶——”离夙的右手臂被六净狠狠地咬在口中,尖锐的牙齿穿透皮肤,险些啃下一块生肉。
“没事了没事了。”离夙忍着手中的剧痛,让六净靠在自己怀中,用另一只手抚着六净的发丝,低着声,柔和的轻唤着,企图以此降低六净的痛楚。
手臂上传来的阵阵剧痛,让离夙揪心着,如此的疼痛,那啃咬着自己的你该是承担着多大的痛苦,如此,却一声不吭,又是该有多大的意志。
可是为什么这样的你却让我如此的心疼呢?
回忆着往常那灿烂夺目,引人会心一笑的容颜,再看着如今怀中脆弱的似乎一碰就碎的你,还有那夜月下独醉愁殇的你,究竟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你可以肆意妄为的处事。
却也可以为了自己心中的信念去坚持一份原则。
为何你就像个谜一样让人捉摸不透,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却又转眼可以像阳光一般用笑颜倏然间照亮别人的心扉。
而我呢?
渐渐地感受到手臂上的痛楚减少了,离夙却依旧没有停歇抚着六净发丝的大手。
低首望着怀中似乎慢慢安稳下来,失去知觉的人儿,这一刻,离夙的眸中除去复杂的深意,更多的是一种心疼。
目光落到六净那双被咬的破血,干涩的唇瓣上,波澜的眸子里带着的是难以言喻的悸动和心疼,好似一种视如珍宝的深情,离夙缓缓地低首,在那干涩的唇瓣上烙下一吻,如庄重地仪式般。
轻轻地放下六净柔软的身躯,为她捻好被子,离夙理了理被扯乱的衣裳,方才翻身下床,借着火光,重新打量了一下山洞,洞内虽然简陋,却亦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火堆旁用三根粗壮的长木头架着起一个不大不小的铁锅,而山壁的一侧有个竹制的橱柜,上面有着一些粗糙的干粮和水囊。
见到如此,离夙的眸光越发的深邃,想来上月朔月之夜后的三日,她便是在此度过的。
忽然离夙想起了,当日问及六净究竟去了何处?她回答的便是受苦。原是不信,可今夜……
看着石板床上睡得极不安稳的六净,离夙幽幽地叹了口气,依着火堆,寻了一处干净之地便坐了下来,缓缓地抬起右臂,看着墨蓝色的袖摆上,那两道深深的齿印,浸在血水中的布料粘合着伤口,有些凝固。
离夙伸出手,撩开自己的袖摆,被伤口粘合住的布料在掀起的过程中扯动了咬破的伤口,一阵刺痛,让离夙皱起了好看的剑眉,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而是一把掀开。
健硕有力的小臂上,上下两道齿形均匀的牙印深深地烙印在小臂的正中 央,夹杂着凝固的血丝,伤口极深。
离夙用水清洗了一下伤口,从怀中掏出一贯带在身上的上好金创药,倒了点在伤口上,便也就此草草了事。
侧首,离夙逆着火光,凝眸望向躺在躺在石板床上那个削瘦的不像话的女子,又抬手,触及自己的唇瓣,似乎方才那干涩的触觉还停留着。
真当是魔怔了!
山洞中,火光依旧攒动,噼里啪啦的声响时不时飘荡,而投射在山壁上呆坐着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