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一幕的李文博惊愣在了原地,他握着弓箭的手带着几分颤抖,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会亲手杀了林秀容,惊慌中一瞬间失神了,想起了这个从曾经的温婉变成现在的冷冰冰的女子的一切。
当年穷苦时为自己洗手羹舀的温婉娘子,飞黄腾达后被自己抛弃又强夺了的冷冰冰的女子,那一幕幕的过往就好似重演般在李文博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面对这一刻的李文博死寂的心中竟不觉有了异样的想法。
若是……若是当年,他没有抛下她,是否现在就不会是这样了?
看着那个不断吐血的女子,此刻的李文博呆滞在了原地,他抖了抖唇,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只是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林秀容。
“咳……咳咳……”林秀容靠在上官紫嫣的怀中,口中无法止住的鲜血溢出,她目光带着盈盈的水雾,缓缓地抬起手,触碰着那张秀美的容颜,期盼地问道:“你……唤我什么……”
“娘!”这一刻的上官紫嫣没办法抑制住内心的痛楚,夺眶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看着那刺眼的红,她泣不成声,“娘……不要……不要抛下嫣儿……不要……”
“你……你终于……喊我娘了……嫣儿……”林秀容松了脸上的表情,露出释然的笑颜,静静地凝视着上官紫嫣,口中的鲜血却没法抑制住,“咳……咳咳……”
只是此刻的林秀容脸上荡出的笑容却十分的绝美,带着一种红色的凄凉的美,多年来的一切就以这样的结局结束了,让那一直以来愧疚自我折磨的心灵得到了最终的救赎。
自始自终林秀容都不曾将目光落到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男人身上,那个毁了她一生的幸福的男人。
“娘!”上官紫嫣恐惧地看着那好似决了堤的鲜血,威慑心扉的红让上官紫嫣内心一阵害怕。
“快走!”傅流音看着上官紫嫣,低声呵斥道。
沉一也当即拦腰横抱起受伤的林秀容,而上官紫嫣则是被傅流音揽在怀中,在无门众人的掩护下,施展轻功逃离了院落,离开了李府。
“混蛋!”看到完全消失了的女刺客们,李文博终于回过神来,怒得破口大骂,黑成一片的脸上带着浓浓的恐惧。
账册……
而另一边,傅流音率着众人潜回了城东傅宅,为了防止那夜女杀手的事情发生,傅流音没有让离夙撤掉围护在傅宅的暗卫,并让无门中的暗卫隐入离夙的人中,让整个傅宅固若金汤。
“下去准备热水。”房内,待沉一将受伤的林秀容轻柔地斜躺着放置在上官紫嫣的床榻上。
“娘……六净,你救救我娘……救救她……”上官紫嫣泪流满面,红肿的眼眶浸满水雾,她乞求地看着傅流音,握着林秀容的手,喊道。
“嗯。”傅流音敛着眉,她上前,看着林秀容苍白如雪的脸色上布满了冷汗,胸口那跟锋锐的箭矢深深地插 入其中,穿透了胸口,浓郁的鲜血不住地从伤口处溢出。
傅流音伸出双手,她坐在床榻上,单手点住了林秀容周身大穴,以免那血流而尽致死。
“嫣……嫣儿……”林秀容巨咳着,她迷糊着眼,神志不清地喊着,“你……你要……好好的……”
“娘……您不要丢下嫣儿……”上官紫嫣哽咽着喉间,她握紧着林秀容的手,喊道。
“别……别哭……嫣儿……要长大的……”林秀容恍惚着神情,断断续续地说着。
“娘……”上官紫嫣痛哭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嫣……咳……咳咳……噗……”林秀容还想再开口时,却被涌上心口的血气挡住,一口浓厚的鲜血从口中喷射而出,两眼一黑,终是昏了过去。
“娘!”上官紫嫣痛呼着。
“少门主,水来了。”沉一端着热水从门外走了进来。
“紫嫣,让开些。”傅流音敛着眉,她用剪子小心翼翼地剪开伤口处的衣料,将肩头的布料全数剪掉,那被箭矢刺入的胸口处的伤口暴露了出来,翻滚着的软肉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狰狞无比,而后背那穿胸而过的箭矢上染着血红,更带着特殊的弧度。
上官紫嫣看着这样可怕的伤口,经不住地用手一把捂住口,赤红的眼眶稀稀疏疏地流下心疼的泪水,心中撕裂的疼痛让上官紫嫣死死地捂住唇,怕自己无法忍住的号啕大哭会妨碍到傅流音。
从热水中拧干了布巾,裹着温热的气息,傅流音轻柔地用布巾擦拭着伤口的周围,避开那狰狞的伤口,而后将染了血红的布巾丢回了盆中。
“箭矢上带着倒钩。”傅流音抿着红唇,神色凝重地看着上官紫嫣,“若是贸然拔了箭,这倒钩穿过软肉的疼痛怕是经受不住。”
“……”上官紫嫣看着几乎毫无生气的林秀容,满脸泪痕的她放开捂住口的手,攥紧手心,另一只手握紧着林秀容的手,坚定道:“拔!”
“……”傅流音沉默着看着上官紫嫣。
“若是不拔,必死,拔了,尚且有生机,我不能让她死,哪怕有一丝机会。”上官紫嫣红着眼眶,目光迸发出的坚定和果断让站在一侧的沉一不禁动容。
即便弱不禁风,可这个女子骨子里的傲然和沉稳却是让人佩服的。
“少门主,倒钩箭矢不能拔,否则这穿肉而过的疼痛足以致死。”站在一侧的沉一冷声道:“但是,可采用将胸前的箭用内力折断,再用掌力将身体里的箭身连着箭矢从胸前直接拍出后背的法子。”
闻言,傅流音睁大了眼,目光中带着喜悦,“此法可试,紫嫣,你起身,坐在另一侧,扶着夫人。”
“好。”上官紫嫣如今全然地信任着傅流音,她站起身来,因着久蹲的身子,带着些许麻意,却唤不起上官紫嫣对此的知觉,她坐在床塌边,两手微微搭在林秀容的肩上,侧开林秀容的身子,让那受伤的后背对着内墙。
傅流音敛着眉,手中聚气至纤长的指尖,靠近那狰狞的伤口,两指贴近肌肤,触碰着那翻滚的软肉,只听“哒”的一声,长长的箭身便脱离了伤口,只留下半截在身体内。
傅流音随手将箭身丢弃在地上,从沉一的手中接过干净的布巾,捂住那圆形的箭洞,另一只手,手心聚起更为浓厚的内力,轻轻地靠在林秀容的胸口上,抬起眼,紧蹙着眉头看着上官紫嫣。
后者同样凝重着神色,对着傅流音慎重坚定地点了点头。
“砰”的一声,是傅流音一掌拍在林秀容的胸口上,浓厚的掌气透过箭洞,将她身体里的断箭从后背穿透而出,射到内墙上,发出的一系列的声音。
“呃!”是昏死过去的林秀容发出痛苦的闷 哼声,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孱弱的身子,却并没有苏醒过来。
刚拍出箭头,傅流音便接过盛有金创药的瓶子,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了那仍旧流着血的伤口上,而后用绷带将胸口上的伤口绕着臂膀包扎起来,动作一气呵成地结束了。
“替你娘换身干净的中衣,静养着便也无大碍了,只是这胸上的伤口靠近右肩,即便伤好之后,右肩也不能提过重的东西,算是落下病根了。”傅流音站起身来,擦了擦额上的汗水。
“六净之恩,紫嫣即便身死都无法报答,若是往日能用到紫嫣之处,万死不辞。”上官紫嫣忍着鼻尖的酸涩,她将林秀容轻轻地放置到床塌上,让她侧躺着,防止压倒右肩下的伤口。
“紫嫣言重了,确实有需要你帮忙之处。”严谨了一夜的傅流音终是嘴角扬起笑意,她从怀中掏出一本深蓝色的账册,递予上官紫嫣眼前,“所忧虑的既已在眼前,便也无介怀之事。”
上官紫嫣怔神地看着那本深蓝色的本子,那分明是数年前自己藏起来的账册,如今却在傅流音手中!
听着傅流音的话,上官紫嫣并非愚钝,她自然听出了傅流音话中的深意,这本账册早就在傅流音手中,只是她忧虑着林秀容的身份,故而才迟迟不出手,而如今林秀容也被带出李府,便也无其他忧虑。
上官紫嫣饱含感激地看着傅流音,她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为自己考虑,这样的情她如何承受得起。
“好。”上官紫嫣如是道。
几日后,朝堂上,百官朝拜之后。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太监总管捏着嗓子的声音刚刚响起过后,一直不曾在朝堂上主动开过口的离陌曜第一次从队列中走了出来。
“臣弟有本启奏。”离陌曜身着一身暗紫色的亲王朝服,头顶着墨色的发冠,冷峻着一张脸,向着坐在龙椅上尚且还没有回过神的离陌御行礼。
“……”看在站在大殿上的离陌曜,离陌御顿了顿,随即眯起眼来,开口道:“九皇弟有何要事?”
“臣弟状告兵部侍郎李文博贪污受贿,并为前兵部侍郎上官允当年通敌叛国一案翻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