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许久,等到傅流音懊恼地垂着头不知所措之时,耳畔响起了离夙不冷不热的声音。
“傅流音。”离夙淡淡喊道。
“在。”傅流音听着离夙第一次这样严肃地喊着自己的全名,顿时挺直了背脊,一脸肃然地乖乖应道。
“还敢有下次吗?”离夙似乎咬牙切齿的声音萦绕在傅流音的耳边。
傅流音猛然摇了摇头,如拨浪鼓一般坚定地甩着头。
“所以,用这么蠢的办法,你了解到什么。”看着这样的傅流音,好受些的离夙抿着唇,淡淡地问道。
“我……”傅流音组织了一下语言,言简意赅地将自己和明达在赛马时所作的一切事情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离夙,生怕这个正在生气中的男子会更加生气。
“……”听完傅流音所有的话,离夙沉默了,他目光平和地望着傅流音,微抿着唇瓣,一言不发。
“离夙?”傅流音有些忐忑地看着不语的离夙,小心翼翼地喊道。
“再说一遍,那一句。”离夙忽得开口,目光中隐匿着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慢慢地卷动着。
“哪一句?”傅流音眨眨眼,有些不理解,对上离夙的眼,傅流音琢磨了一下,试探性地开口,“这是自由的感觉?”
“……”离夙不语。
“我要你不和离夙联姻?”傅流音看着离夙的表情不对,又试探了一句。
“……”离夙依旧淡淡地看着傅流音,不语。
“因为你值得。”傅流音眨眨眼,又猜测着。
话音刚落,傅流音就感受一个大力地拉扯,天旋地转中,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强劲有力的怀抱勒得她肋骨生痛。
“真的值得吗?”离夙的声音带着压抑,他低哑的声音在傅流音的上方响起。
被那坚硬的胸膛震得两眼发昏的傅流音忽得回神过来,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她放松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柔和,伸出双手,傅流音环抱着离夙精瘦的腰身,她修长的手覆上离夙宽阔的后背,轻轻地拍着。
“值得。”没有丝毫犹豫,傅流音声线平稳,不高不低,却给离夙的心头迎来一阵强烈的波澜。
“以后不要再问这种傻问题,我心亦君心。”傅流音抱着离夙的身子,喃喃自语道。
离夙没有答话,他用自己紧紧的拥抱去诠释着自己现如今的心绪,那紧到几乎要勒断傅流音肋骨的手劲,让傅流音一阵生疼却又在心底扬起无法言喻的暖意,源源不断地滋养着她曾干枯的心湖。
屋外的光线打在两人身上,拉出长长的两道交 缠着的身影,为这个略微冷清的屋子带去温暖。
当夜,月明星稀的夜里,傅流音的房内。
“少门主。”自从被傅流音派去护着随云寨众人前往聊城锦庄而许些日子不见的沉一依旧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是在傅流音面前揭下面具的她顶着一张过分稚嫩的娃娃脸,实在让傅流音严肃不起来。
“他们可安妥了?”傅流音看着终于归来的沉一问道。
“安妥了,锦庄之人看过少门主的锦玉牌之后,便将他们接入锦庄,好生安顿。”沉一从怀中掏出了那一块代表着锦庄半数产业的锦玉牌恭敬地递于傅流音。
看过聊城锦庄真正实力的沉一对于她这个神秘的少门主更加的敬畏。
“做得很好。”傅流音接过沉一递上来的锦玉牌,随意地放入怀中,继而皱眉问道:“无门中可有灵国明达公主的资料?”
“明达公主?灵国的明达公主?”沉一面上一怔,似乎听到了令人惊讶的事情。
“有何不妥?”傅流音看着如此失态的沉一,眉头蹙得更深,她不解地看着沉一。
无门作为天下第一门派,神秘可畏,网罗天下之人所有的讯息,门徒更是遍布天下,几乎没有不知晓的事情。
可为何在面对灵国明达公主的事情时,沉一会这般的失态?
沉一抿了抿纤薄的唇瓣,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有着为难,“少门主,灵国王室之事,门主有令,无门上下不得介入。”
“雪姨?”傅流音讶异地挑高了眉梢,她没有想到这是沐初雪的命令,无门本就是沐初雪的,而她也只是受到沐初雪的疼爱才能够以无门少门主的身份动用无门的势力,可如今,灵国之事却不能查……
“雪姨可说过为何?”傅流音看着低垂着首的沉一问道。
“不曾,门主不允许任何人介入灵国王室之事。”沉一低着头应声回答道。
“仅是灵国王室?”傅流音抓住了这句话中的关键,她皱着眉头细细思索着,灵国王室?为何雪姨不允许无门之人介入灵国王室之事?
“是。”
傅流音垂首,她探出修长的两指,搭在圆桌上,轻轻地敲击着,两指带着独有的旋律,奏出一曲轻快的曲调。
忽得,曲调止住。
“既是如此,那我便也不为难你了,近来府中明达公主入住,让门中之人收敛,下去吧。”沉默了许久的傅流音开口道。
“是。”作为下属的沉一没有询问任何不解的问题,仅仅按着主上的命令行事罢了。
待沉一离开房内之后,傅流音方才重新陷入了沉思中。
十多年来,自打自己有过意识之后,身边就有了沐初雪这样一个人。
她不似母亲,却给予自己无限的关怀,她是父亲的挚友,相伴于父亲左右,却不曾与父亲有过情感的牵连。
而沐初雪这样一个神秘的人物,身份同样是扑朔迷离,耐人寻思,一个女子却拥有一个令天下人都畏惧的无门,十多年来,妖孽如一日。
她,沐初雪,究竟是何人?又为何下令无门之人不允许介入灵国王室之事?
难道沐初雪与灵国王室有关系?
傅流音想不透,她沉下的脸色越发沉重,由今日明达公主的表现而看,她并非是嚣张跋扈,强取豪夺之人,可似乎有着什么事情牵扯着她,让她无法放开。
离夙不能娶明达,可灵国的镇国之宝七叶花却必须要得到。
这唯一的介入口就是明达公主此人。
傅流音精致的脸上闪过的情绪多变,在烛光的照射下越发的晦暗不明。
翌日,朝堂上。
“臣有本奏。”许久不在朝堂上主动启奏过的傅继清头一次大大方方地率先从百官之中走了出来。
“准奏。”离陌御看着从队列间走出来的傅继清,目光闪过一丝光芒。
“灵国虽为战败国,却奉上公主联姻太子,诚心在此,我国作为大国之首,断然不可轻易拒之,有损大国风范。然,太子妃之位绝不可落入外国之人之手,此举对社稷不利。”傅继清将酝酿了一整晚的腹稿洋洋洒洒地说了出来,句句铿锵有力,端得是一副为国为民之态。
“是啊。”
“不可让出太子妃之位。”
“对!”
一群附和着傅继清的大臣们亦或是忠君爱国的老顽固们都纷纷从应和着傅继清的话。
“那傅卿有何见解?”离陌御眯了眯眼,看着傅继清问道。
“招选太子妃。”傅继清干干脆脆地吐出这样五个字,却已然说明了一切,也正是解决此事最好的方法。
“回陛下,此举,臣以为可行。”忽得,一个身着朱红色朝服的男子从队列中走出来,他便是户部尚书周勋。
“周卿何解?”看到从队列中走出来的户部尚书周勋,离陌御倒是大大的意外了,周勋为人刚正不阿,从不结党营私,所作所为皆是以正气为主,而如今他却公然应和傅继清的话。
“灵国来势汹汹,贸然拒之非明智之举,莫说太子妃之位不能落入他国之手,就连这场联姻都不可应和,太子乃国之根本,所侍奉之人岂能非我族类。”周勋大手一挥,据理言论,一派正气之势。
“可公开招选太子妃,三轮选举,资质最盛者,由太子殿下最后抉择太子妃人选,这不但可巧妙地回拒了灵国联姻要求,亦可名正言顺,让他国不敢议论是非。”
“好!”离陌御听着周勋的话,深感有理,“此事就交由周卿选举,三品以上的官员之女皆可参与。”
“父皇。”忽得,一直沉默的离夙,那平淡的声音响起。
“太子?”
“已故傅家嫡子傅继英位居几品?”离夙抬起头来,他深邃的目光扫过一侧僵硬了身子的傅继清,而后看向坐在龙椅上的离陌御,沉声问道。
“继英?”离陌御下意识的亲切地唤了一声这生疏了十多年的名字。
当年他还是太子之时,傅继英作为太子伴读,自小就跟在离陌御的身侧,两人的感情比之兄弟深厚,而他能够认识柳若潇,这其中也是有傅继英的功劳。
只是后来傅继英为了迎娶他的夫人,断然搬出宰相府,自立府门,也请辞了太子伴读的职位,孑然一身。
虽无官民在身,可离陌御却时常登门拜访,感情依旧深厚。
未曾料到的是傅继英的英年早逝,让他就这么失去了一个可畅所欲言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