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傅流音拉着离夙的手,顿住了脚步,面对离夙不悦的脸,傅流音讨好一笑,而后转身,在言子易期许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而后淡笑着开口,“子易,若下次相见,可否再备薄酒一杯?”
言子易身形一晃,听着傅流音的话,神情激动,目光中竟多了些氤氲,他颤着音,坚定道:“自,自然。”
“好。”说罢,傅流音便带上手中的面具,而后转身,与离夙离开了十里亭。
薄纱遮掩间,深浅相辉映的两抹身影缓缓离去。
言子易凝眸望着傅流音离去的背影,半响,目光渐渐归于平淡之后,才莞尔一笑,不论是六净还是流音,你终究是那样心善。
你可知,你的这一声子易便能叫我念想一生,也足以让我得到救赎。
而你所想护着的,我亦会护着。
官道上,两匹骏马缓缓而动。
骑在马上,离夙手里攥着马缰,目不斜视,紧绷的侧脸表达着他的不悦之情。
“当真不理我?”带着面具的傅流音眨眨眼,略带讨好地看着离夙。
离夙斜睨了一眼傅流音,唇紧抿着,沉沉的目光看得傅流音心虚不已。
“这春日还未到,红杏就长得如此好,都快出墙了。”离夙不冷不热地吐出一句酸溜溜的话。
“……”傅流音一噎,看着离夙那副好似被抛弃了模样,有些好笑,“子易只是好友,并无其他。”
“我自是知道。”离夙别过头,“否则,定叫你连花儿都开不了。”
花,花儿都开不了……这是要扼杀摇篮的意思?
傅流音抽了抽嘴角,拱起手,深呼吸道:“是,一切谨听殿下吩咐。”
离夙侧过头,看着傅流音的动作,静静地盯了片刻,而后才冷着脸转过头,看向那群守在十里亭二十丈的技击扬声道:“回城!”
“是!”
傅流音驾着马,撇撇嘴,看着那仍旧一脸冷漠的离夙,感情这人是脾气上来,不打算饶人了?
阜城。
回城后的离夙当即丢下傅流音,而径直入了府邸的书房内。
看着如此,傅流音皱了皱眉,这人难道真的要生气到如此?
“侄女。”跟在傅流音身后的炽焰出声。
“嗯?”闻声,傅流音敛眉侧首而示。
“我去厨房。”说罢,炽焰便也离开了。
徒留傅流音一人站在大院中,看着两人分别离去的方向,不禁抽着嘴角。
抬头看了看日头,也过了晚膳的时辰,这姨夫分明就是为雪姨备膳去了。
走吧,走吧,都走吧,本军师一人也能自在!
摇了摇头,傅流音挺直胸膛,径直入了后院。
曲折的回廊尽头,湖上的石亭内,一抹窈窕的紫影,倚栏而望。
“雪姨?”傅流音看着站在亭内,望着湖中之水,怔怔出神的沐初雪。
“音儿?”闻声,沐初雪侧首,看着入了府内后院早已揭下面具的傅流音,“回来了?”
“雪姨,可是在等谁?”傅流音看着沐初雪朝着自己身后望了望,又有些失望的神态,揶揄地问道。
不用问,也知道沐初雪是在等炽焰。
“没有。”沐初雪下意识反驳着。
“哦。”傅流音点了点头,不做为难,她瞅着沐初雪别过脸的模样,好笑地询问着:“雪姨,可用过晚膳了?”
午时,炽焰是做了午膳给沐初雪之后,才随着自己一道离开阜城,如今回来,也过了晚膳的时间,就是不知这雪姨用了没?
“用过……”了。
“咕噜咕噜……”
沐初雪还没说完话,腹中传来的一声声响,叫沐初雪尴尬地移开眼,不去看傅流音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雪姨是说,你用过晚膳了?”傅流音肃然着脸,责备道:“既用过怎还如此?”
“我……”
“莫不是姨夫不在?雪姨食不下咽?”忽得,傅流音转了语调,颇为调侃。
“傅流音!”已知被戏弄,沐初雪羞恼地提高了音量。
“咳咳,”傅流音摸了摸鼻子,讨好道:“雪姨不必担忧,有人呢,一回来,担忧某人会饿,早早去了厨房,看着时辰,一会就该有的吃了,某人也就不会饿了。”
“……”沐初雪别开脸,禁不住傅流音一再的调侃,可心头异样的跳动还是让她微红了脸,索性也就直接离开了亭子,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只可惜,傅流音似乎不愿意放过她一般,一直跟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走着,时不时还调戏几句。
“呐,雪姨啊,姨夫对你如此好,你就别矜持了,赶紧上吧。”
“我看呢,你如今对他也是不一般呢。”
“你说……”
“够了!”站定在自己的门口,沐初雪羞恼地转过身,提高音量吼道:“我说我不喜欢炽焰,你听明白了吗!”
“雪……”
“炽,炽焰。”刚吼完这一句的沐初雪蓦然间惨白了脸,她看着站在傅流音身后几步开外,端着热腾饭菜的炽焰,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说。
闻声,傅流音顿时瞪大了眼,转头,果然看到了炽焰,一身玄衣的炽焰站定在自己身后,微微垂着眼帘,默不作声的样子,显然是听到了方才沐初雪所言。
坏了,这炽焰定然是要心伤了!
周遭凝固着气氛,似乎每一分都在割伤着心口,明明是个冷漠到不在乎任何事情的人,可听到沐初雪那句话的炽焰,只感觉心口似乎崩塌了,他的眉头紧紧地皱着,不知说些什么,也不知他这一抬头,是不是能够再如同往常一般面对她。
“侄女。”垂着头的炽焰,轻声开口。
“嗯?”傅流音吞吞口水,她上前一步,尴尬地笑着,“那个,刚才,咳,你……”
“让她先吃饭吧。”说罢,炽焰便将手中的托盘递到了傅流音的手中,而后转身离去,眼神始终没有看向沐初雪。
“诶!”傅流音手里拿着托盘,傻愣愣地看着这一幕,“这……雪姨,你快追啊!”
沐初雪脸色有些苍白,她看着炽焰离去的背影,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抖了抖唇,最终沐初雪还是选择转身,推开房门,进了房内。
“诶!”傅流音看着入了房内的沐初雪,着急地跟了进去。
房内。
傅流音将手中的托盘放置在圆桌上,她看着坐在一旁的沐初雪,敛眉道:“雪姨,你当真不去追?”
沐初雪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雪姨!”傅流音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沐初雪,“你可知若是错过了他,这一生便再难遇到这样一位倾心以待之人!”
倾心?
沐初雪捂着自己的胸口,为何方才见着炽焰落寞离去的背影,她感觉到心口缺了一块,连跃动也少了许多。
“你在怕些什么?”傅流音皱着眉看着沐初雪这副样子,“你可是无门门主,秦淮楼主,不过是个情字,就这么让你无法面对?”
“雪姨,莫让自己后悔。”说罢,傅流音便也退出了房门,留给沐初雪一个安静的角落。
有些事,只有自己想透了,方才能够明白。
“莫让自己后悔?”
沐初雪轻声地念叨着,她抬眸看着圆桌上那还冒着热气的饭菜,菜色皆是自己所好,味道也是让自己留念。
脑海中似乎闪过一幕幕熟悉的画面,那样的鲜活,那样的真实,历历在目,却最终定格在炽焰转身离去的那一幕。
半响,沐初雪才缓缓地端起饭,默默地将那人辛苦所做的饭菜一口一口地吃了下去,即便她的胃口并没有如此大。
是夜。
当离夙推开房门时,圆桌上那个呆呆地坐着,不知出神了的多久的身影便映入了离夙的眼中。
反手合上门,离夙踱步至傅流音跟前,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我,”傅流音抬头看向离夙,目光有些呆滞,喃喃自语道:“我好像做错事了。”
“什么事?”离夙拧眉问道。
傅流音抿着唇,她垂着脑袋,将自己回来之时所做的事都告知了离夙,最后有些不安地叹息道:“若是最终雪姨因此失了姻缘,那我就真真是个罪人了。”
闻言,离夙抚了抚傅流音的发丝,柔声劝道:“不会的,雪姨并非是软弱之人,待她想明白了,炽焰想跑又能跑得了吗?”
眨了眨眼,傅流音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也是,依着雪姨的魅力,若有心,大多男子都逃不了她的手掌心。”
“嗯。”
想通了的傅流音心情总算舒畅了些,可是待她看清了离夙时,脸色又陡然不悦,她抬手拧着离夙的胳膊,恶狠狠道:“你不是气了,不是不理我吗?现在回来干嘛!”
“我没气。”离夙无视着手臂上那根本算不得疼痛的力道,淡淡道。
“不气,还躲在书房那么久!”
“公事,与言军早些了结,你也不必在这边疆受苦了。”
“也是,不过你可想好了对策?”提到正紧事,傅流音便松了捏着离夙的手,敛眉道:“子易这般,我们也不能亏了他。”
“自然,否则叫娘子日日夜夜念着这情,为夫岂不亏大了。”离夙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着。
闻言,傅流音白了眼离夙,“那你可想好了对策?”
“嗯。”
“什么对策?”
“有些复杂,如今夜深了,今日也累了,早些歇息才是。”离夙宠溺一笑,一手拉起傅流音的身子,推着她,直接入了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