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一变动中的惊神过来的离陌曜,撑起身子,他看向离夙,一字一句地说道:“本王的王妃谁都不准动。”
闻言,扶着傅继清的傅云舒身子陡然僵硬住了,她艰涩地扭过头,看向那冷峻的侧脸,空洞的眸子里带着不可置信。
“九皇叔。”离夙皱着眉头,显然是不悦地开口。
离陌曜毫不退让地盯着离夙,内里有着不可违抗的执拗。
“你不必如此,我不会领情的。”傅云舒空幽的声音传来,没有丝毫的起伏。
“本王只是为了皇嗣着想。”离陌曜看着离夙,捂着自己的心口,不留任何余地地说道:“身怀皇嗣,不能待在天牢,将她押回战王府,本王亲自看管,若有任何差池,本王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整个大殿内,都陷入一片死寂,被离陌曜那以死相逼的军令状怔住。
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冷漠如斯的战王居然也有如此冲动的一面。
傅云舒扶着傅继清的手慢慢地握紧,她咬着下唇,目光动容,闪过的复杂无法用言语表达。
他真的做到了,不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护着他的王妃,就算是生死关头,就算是众叛亲离,他都没有放手。
面对这样强势的离陌曜,离夙的眉头紧蹙,他抿着唇,沉默着,腰间传来熟悉的微疼,离夙的眼眸闪过一丝无奈和宠溺,清了清嗓子开口,“既是如此,那就劳烦九皇叔了。”
“太子。”离陌御皱着眉头,目光里显然是不满意离夙这样妇人之仁的做法。
就像傅继清所言,斩草不除根,终是祸端,就算傅云舒怀的是皇家子孙,但是那也是傅继清的外孙,这样的血脉遗留下来就是个不定时的威胁。
“父皇。”离夙转头,温润的视线落到离陌御身上,一瞬不瞬地看着离陌御,俊美的脸上,唇边溢着淡淡的笑容,却是令人无法反驳。
离陌御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黯然地垂下了眸子,“你处理吧,早晚也是你的责任。”
这样一句话,如落入平静的湖水中的石块一般,激起一阵阵的波澜。
皇上的意思是要传位于太子,所以太子不会被废掉?
大殿上的众人神色各异,对于离陌御的话陷入深深的沉思,沉浮于官场的老狐狸们看着那一身气度的太子,又看了眼狼狈不堪的战王,顿时有了明朗般的点了点头。
听着这样话的傅流音也是忍不住地皱了眉头。
“全部压下去。”离夙拥着傅流音,朗声开口。
傅靖源接到命令,让龙肃营的人将傅继清这些反贼都压了下去,而傅云舒则是被他攥住命脉,等待着离夙的发落。
傅云舒并非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既然不能打入天牢,就算是禁足在战王府内,也难保她不会动武离开,毕竟傅云舒的内力不弱,若是想要逃离,也不是不可。
傅流音看着傅靖源,也明白他的意思,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甩到傅靖源的手中。
“吃下去。”傅流音淡淡地开口。
“她怀着孩子!”离陌曜看着那个瓷瓶,有些激动地动了动身子,却因为后腰的伤口,疼痛一瞬间皱起了眉头,怀着身孕的女子本就体弱,怎可随意使用药物。
“知道。”傅流音不咸不淡地开口,“那只是让人无力的药,不会造成任何伤害。这也是让你的王妃能够安心待在王府内的保障。”
“……”离陌曜抿着唇,眼眸中还存在着怀疑。
本不在意离陌曜此人,更加不会把他的怀疑放在心上,可这不代表离夙不在意别人这样侮辱自家的娘子。
“九皇叔难道是想提头来见?”离夙微眯着眼,毫不客气地讽刺着。
事关傅流音,离夙也不屑于伪装着自己的温润。
“……”离陌曜一噎,狼狈地收回了视线。
“我不会逃。”傅云舒面容平淡,倾城的脸上毫无表情,她默默地接过傅靖源手中的瓷瓶,揭开上面的封口,将药丸倒入口中,咽了下去。
“兄长。”吃下药丸的傅云舒转头,静静地看着面色复杂的傅靖源,“我自己走。”
这一刻的傅云舒挺直着背脊,不同于傅继清的精神失常,面对失败的傅云舒很平静,她挣开傅靖源的手,转身,在两侧的士兵围剿下,一步一步地走出去,纤细的身影带着一份不曾有过的孤傲,如万里之巅的雪莲般,无法玷污。
翌日。
一场宫变还没完全展开就被扼杀在摇篮中,昨日的大殿上,虽不是血流成河但也是死伤不少,舞女刺客的行动,让不少文弱的官员丧命抑或是受伤,软筋散的效用虽然已解,却对离陌御的身子再一次造成了伤害。
傅继清作为造反的主谋,自然是被处以死刑,凡是涉及的官员抑或是势力纷纷被瓦解,这一次的傅家算是真正的倒下了,百年世家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
借此机会,离陌御也开始深刻地整顿着朝政,将一些毒瘤和污浊之人清肃而开,还一个清明重来的朝局,而这样的整顿却也是导致人心惶惶,事态颇多。
御书房内。
离陌御身披着明黄色的狐裘,坐在龙椅上,脸色依旧是苍白,看着手中结案的奏疏,随意说道:“傅靖源倒是个能卧薪尝胆之人,却可惜生错了人家。”
“英雄不问出身。”离夙开口道:“龙肃营在他的带领下也是一派清明,儿臣恳请父皇恢复他龙肃营统领一职。”
自昨日看到了离陌御手中的那一批皇家暗卫之后,离夙的心绪有些复杂,处理事情上也更加谨慎,大略上也知晓有些事,离陌御定然是明了,只是不曾开口。
就好比傅靖源是他的人,这件事,离夙相信离陌御定然知晓三分。
“这个人你收服的很好,眼光不错。”离陌御赞誉地看了眼面色严肃的离夙,“只是恢复官职有待考量,傅家人被贬白衣,是朕下的旨,不可轻易推翻。”
离夙目光闪了闪,应道:“是。”
又翻动一下奏疏,目光一凝,离陌御沉声问道:“傅云舒你打算如何?”
“此事交由九皇叔处置,儿臣不过问。”离夙答道。
离陌御没有迟疑地皱起眉头,不悦道:“你可知何谓放虎归山,何谓斩草不除根?”
“知道。”
“明知如此还这般妇人之仁,帝王之术你究竟有没有学好!咳,咳咳……”离陌御有些激动地合上奏疏,质问着。
他担忧离夙这般的妇人之仁,最终会害了自己,作为帝王,不需要这样的仁,这只是养虎为患罢了。
闻言,离夙抬起头,他温润的脸上挂着疏离的神色,“父皇,保重龙体。”
“你……”离陌御眼眸复杂地看着离夙,这般令人看不懂,抑或是让人不愿相信。
“昨日大寿,若非事出突然,朕本欲传位于你。”离陌御盯着离夙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想看看离夙听到这样的话,有什么反应。
果然,离夙皱起眉头,似乎不悦。
所以离夙其实是在乎这个皇位的,这么一想,离陌御的心头好受了不少。
“如此局势未定,把这些琐事处理完,让朝臣看清楚了你的能力,朝局定下之后,朕自会传位于你,届时也无人会反对。”离陌御宽慰地说道。
离夙的眉头皱的更深,他抿着唇,不语,掩在眼帘下的瞳孔缩了缩。
“你先下去吧,这些日子把这些琐事处理好,朝局该定下了。”离陌御以为离夙的皱眉是不悦,索性也就放离夙离开了。
“是。”离夙应道,便也转身离开御书房了。
皇宫口,漫天的飞雪中,散落着雪花在天地间转动着她独傲的身姿,轻轻落下。
从御书房一路出来的离夙眉头始终不展,直至看到那个站在马车旁,举着荷叶伞柄,裹着白色狐裘的精致女子时,方才松开了眉头,快步迎了上去。
“天冷,你出来干吗?”离夙握上傅流音握着伞柄的手,冰凉的触感让离夙立刻不悦的瞪着傅流音。
“等你。”傅流音浅笑嫣然,盈盈的眸子里闪动着明媚的光芒,驱散掉了离夙身上带着的寒气,以及和一丝不舍得的责备。
离夙没有回话,他握紧傅流音的手,很想拥她入怀,倾诉着心中的话,只是这一刻的他更加心疼站在雪中受寒的傅流音,连忙带着她,进了马车。
静静地马车内,离夙拥着傅流音,握紧着她冰凉的手,为她取暖着。
“不问我些什么?”离夙眉头抬头,他为那双冰凉的手合着气,揉 搓着修长的手指。
“你想说便会说,我听便是。”傅流音的声音很温柔,她静静地看着离夙,没有忽视他从皇宫中走出来的那一刻,身上压抑着的怒气。
昨日看到了那些皇家暗卫,也敏感地觉察到了离夙不对劲的气息,心疼却又明白离夙的性子,不愿逼他,只好来皇宫口,等着他。
手下一顿,离夙抬头,看向傅流音,这一刻难得如此温柔的傅流音让离夙的心口一暖,他倾身向前,在那光洁的额上,落下轻轻的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