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夙目光凝视着那凌乱的床榻,眉头紧蹙,沉默地上前,探出手,触摸着梨花木制的床柱。
“你觉得机关在床塌?”傅流音看着离夙不同寻常的举动,扬着眉梢,讶异地看着他的动作。
“整间内室,除了这不曾被挪过的床榻外,其余的物件多多少少都被碰触过,若是有机关,也可能在抄家会被无意中撞到,可至今密室没有被人发现,所以机关也没有被碰到,而整个内室没有被动过的就是这张床,所以机关很可能就在床榻上。”
“嗯,是有这个可能。”傅流音听着离夙的分析,认同地点了点头,也踏步上前,和离夙一同细细地打量着床榻。
傅流音蹲下了身子,手沿着床沿触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凸起地方,也没感受到不同之处。
“真的是太会折腾人了!”傅流音怨念十分地起身,举止不雅地插着腰身,喘着气,很是恼怒地死死地盯着床榻。
“呵呵……”本在床榻旁同样摸索着的离夙听到傅流音这话,抬头一见,看着那人气恼的样子,顿时哑然失笑,“人都死了,你要怨念也没法子了。”
“哼。”傅流音现在的心态比起在天牢内的失控已然好了许多,又被这机关弄得心神不悦,直接不客气地白了眼说着风凉话的离夙。
“整个床就这么大,还能藏在哪里?”傅流音抿着唇,床沿一周都被她摸过了,根本就没有机关开关的痕迹,深思的眼眸变得复杂,忽得傅流音的目光一亮,凝聚成光,盯着那铺的还算整齐的床垫看去。
“难道……”傅流音眉梢一扬,当即上前,一把掀开床垫,木质的床榻上看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爬上床,傅流音素手覆在平整的木板上,曲起修长白皙的手指,用指背在那木板上敲击着,探索着。
“咚咚。”两声不同寻常的声音传来,十分清脆。
“离夙。”傅流音惊讶地喊着。
离夙应声走到傅流音的身后,微微俯下了身子,靠近着傅流音。
转过头,对上离夙的眼,傅流音的眼眸中带着欣喜,她又再度敲了敲那处的木板,“咚咚”两声,如此清脆的声音让傅流音笃定地凝视着这块看似没有不同的木板。
“应该就是这里了。”傅流音探出修长的手指,凝神地看着这处木板,四边果然有着极为细小,不易觉察的缝隙透出。
“有匕首吗?”傅流音触摸着那一圈的缝隙,头也不回地说道。
离夙没有应声,从脚上的靴子里拔出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反手递到傅流音的面前。
接过匕首,傅流音从锋刃的刀尖对准着那一圈的缝隙,轻轻地往上一撬,“哒”的一声,极为清脆的木板脱离声。
大约三寸长宽的一块木板脱离了木质的床榻,而木板下则是一小块凹槽,凹槽内有一块黑色的凸起十分明显。
傅流音扭头对上离夙的视线,她将匕首还给离夙,相视一笑,弯着唇,探出手,朝着那块凸起按了下去,凸起瞬间陷入了其中,而身后则传来重重的“闷声”。
离夙和傅流音纷纷起身,转过身子,看向那处本该是毫无缝隙的一处墙壁突然间开了,露出了一个阴暗的入口。
“这就是密室。”傅流音撇撇嘴,看着好不容易找到的密室,“机关都藏的这么深,若不是知道有密室的存在,还真的是找不到。”
“进去吧,娘亲的牌位还在里面。”离夙看着傅流音,知道这人现在的怨念也是为了发泄对傅继清的不满。
“嗯。”傅流音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心头紧张却又忐忑地看着密室的开口。
娘亲,我带你回家,不会再让你待在这个让你厌恶的地方。
傅流音牵着离夙的手,收拾着心情,一步步地朝着密室而去。
不长不短的隧道有些阴暗,看不见光亮。
一点点的火星被吹亮,离夙朝着手中的火折子吹了吹,亮黄色的光芒照在隧道内,离夙牵着傅流音的手,“走吧,小心黑。”
“嗯。”
拐过一个弯,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密室,寻到烛台的离夙,用火折子点亮了烛台,将整个密室照亮。
转过头,离夙看着愣在原地的傅流音,不解地喊道:“流音?”
傅流音没有回声,仍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离夙皱着眉头,顺着傅流音的视线看去,一瞬间瞪大了眼,随即猛然收回视线,低下了头。
整间密室不大不小,中间摆着一个圆桌和一张凳子,圆桌上没有该有的茶壶,而是放置着一些作画的工具,以及一副大致是没完成的画,铺散在桌子上,垂及地上。
而令离夙和傅流音呆滞住的是密室四周的墙壁,毫无缝隙地悬挂着一幅幅画像,还有许多交叠着的画像,尽管每幅画的内容不一,但是画中人却是只是一人,那便是傅流音之母。
而这些画中却有许多画将人刻意地画成妖娆放 荡之态,有许多许多都带着一种难以言语的媚态,陪着那倾城之貌,让忘者的情绪一下子高涨起来。
看到这些画的离夙一瞬间低下了头,这些可以被称之为低俗的画上是他的岳母,他自然不能再去看,否则就是一种侮辱。
原来这些年来,傅继清都是通过作这些画来亵渎娘亲的!这样一种无法磨灭的侮辱一下子加剧了傅流音隐藏的怒火,她的娘亲怎么可以被这样的亵渎!
傅流音握紧着身侧的手,浑身僵硬的身上散发出无法抑制的怒气,充斥着整间密室。
“流音,灵牌。”离夙心疼地看着傅流音动怒的样子,他握着傅流音的手,将那死死攥紧的手一点一点的松开,即便没有指甲留着,这样用力的攥着,也会伤到手心。
“……”傅流音任由离夙掰开自己的手心,她顺着离夙的目光看去,密室的角落摆着一个小小的木桌,木桌上则是摆着一个香炉,上面的香火早已熄灭,而香炉后则是一块檀木色的灵牌,灵牌上赫然是傅流音之母的名字。
傅流音松开离夙的手,抬起沉重的脚步,有些失控,有些慌乱的上前,越过圆桌,朝着灵牌的方向而去,却在靠近灵牌是,脚下被绊倒,踉跄着身子,差点摔倒在地。
“小心!”离夙眼疾手快地扶住傅流音的身子,语气有些责备,“流音,别冲动,摔了怎么办!”
“离夙,”傅流音攥着离夙的衣袖,她的眼神有些空洞,被密室的情况刺激着精神紧绷,明明已经被安抚下的心绪一下子又混乱,无助地只能攥着离夙,喃喃道:“离夙,离夙,离夙……”
“我在,我在……”离夙心疼地看着傅流音失神的样子,想气又舍不得,只能柔声地安慰着傅流音。
傅流音恍惚地低下头,她看着方才绊住自己的东西,是一个被打开的木箱,木箱内则是一副副卷轴,洁白的画纸被卷成,凌乱地摆在箱子里。
几乎不需要看,傅流音都能知道,这些画卷内都是她娘亲的画像。
“啊!啊!啊!”傅流音的怒火一瞬间爆发,她推开离夙,狠狠地踹了一脚木箱子,被踹开的箱子,应声倒地,卷轴散落在地上,还不能解气的傅流音,冲到那些挂起来的画卷上,狠命地撕扯着那些画卷。
“傅继清!”傅流音低吼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般,狂躁地发泄着自己的怒气。
他居然敢如此!他算什么东西!害死了娘亲!还敢这样亵渎娘亲!
“流音!”离夙难过地上前,他抱住傅流音挣扎的身子,努力地安抚着傅流音的情绪,“我在,我在这里……”
“离夙……”傅流音哀嚎着,似乎悲鸣的声音从喉间散开,“娘亲,娘亲她……”
为人子女,居然让娘亲受辱至今,而她却从不知晓,甚至一开始都不愿踏入离城,逃避着这些她该负的责任,她居然如此的不孝!
“我知道,我知道。”离夙心疼地抱着傅流音孤寂的身子,轻吻着她的发丝,安抚着,“我们把娘的灵牌拿走后,烧掉这些画,全部都烧掉。”
“……”傅流音埋在离夙的怀里,微微地颤抖着身子,发出低低地哀恸。
不知过了多久,傅流音的身子慢慢地停歇下来,靠在离夙的怀里,素手仍是紧紧地攥着离夙胸口的衣裳,墨蓝色的布料已然被傅流音的泪水浸湿了一个色度。
离夙低下头,他温柔地凝视着傅流音,那赤红的眼眶带着微微的红肿,眼角残留着泪水,俯下了身子,离夙轻柔的吻落在那微红的眼角处,一点一点地吻去上面的泪水。
带点咸味,甚至有些苦涩的味道,让离夙心疼不已,感受着傅流音颤抖的眼睫,离夙抵着傅流音光洁的额头,“别哭,我在,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离夙。”傅流音空洞的眼里,带着氤氲,雾气朦胧的眼中,流露出的是让人心疼至极的情绪。
印上傅流音紧咬着的唇瓣,摩挲着唇瓣,离夙抚着傅流音的发丝,低喃着:“嗯,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