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身觎见妻子神色,心弦微紧。这些时日,他知道自己混账了,处处惹她不喜,如今离别在即,后悔却已不及。
“领军出征……要很久么?”她接过他换下的外氅,纤指抚挲过上面的蟒纹,问。
“目前还不能确定要去多少时日。”
“几时走?”
“明日到兵政司领取兵符,再筹备上五日,便要启程了。”
“这么说,只有六七日。”她幽幽道。
“婉潆……”他走过去,拥她入怀。“对不起。”
她乖顺地依偎,摇头,“你身为男儿,保家卫国是你的本分,我怎会怪你?”
“不是为了这个。这些天,我总是无事生事,惹你……”
她仰睐他一眼,“你居然晓得?”
他讪讪一笑,“多谢爱妃不计较。”
她星眸温柔,“不计较不代表我不记着,那些账,我会存起来,到你回来那天一并与你结算。”
他僵直身子,“爱妃须知宽容是美德。”
“纵容却是败德。”
“包容过错是气度。”
“包庇错误却只会助长气焰。”
“……”他失声轻笑,抱起这个慧黠人儿,吻住她刁钻小嘴。离愁别绪,经由她这般有意无意的谐趣应对,散去了。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上苍专为他而设。
二月十六,宜远行,宜开拔。
冬末的浓重寒意中,饮尽太子敬的三杯壮行酒,接下虎符帅印,慕晔走了。
婉潆立在送行亲眷中,目送他一身玄色戎装,于万军之前昂首驭缰,行向遥远西疆。
“六弟妹,以后在家里闷了,尽管来找我说话。”太子妃由太子身旁走来,道。
她浅笑应下,那当下,并不认为自己会真正闷了,她过了十几年冷冷清清的日子,岂会因这不到一年的热闹繁华就不习惯了呢?然而,待宫灯高挂,月上中天,听不到由远及近熟愁的跫音,等不到会对她或无赖或蛮横或讨好或痴缠的夜归人,她方知,这世间当真有“寂寞”二字。推开花窗,冷风穿窗而过,首先就将的脸颊打得冰凉,挟裹起窗外的垂帘,缠绕在她指尖间……此时的慕晔,在做什么?
此时的慕晔,正在营帐的灯下,与几名高级将领研究未来的行兵布阵之策,蹙拢的眉峰勾勒着不同以往的杀伐决断,漂亮的豹眸内烁着不容质疑的果毅坚定:身后的万里疆土,是他所珍视的家国,有他所珍爱的爱人与家人,不容任何侵犯。
在慕晔行后的第十日,太后将潆传进顺庆宫,“晔儿这一去一时半会儿不能回来,你就陪着哀家在来宫里住些日子罢。”
太后本是好心,免她一人独居清冷,然而在这宫廷里,又岂是能够自在随意的?单是应付每日里到宫里来请这的各宫嫔妃就已然不是个轻松营生,更莫说此间还有一位同住顺庆宫的邯国公主。
“小心,照奴婢看,太后这么安排,定然有考量的。”这日晚间,在层层叠叠的纱帐后,芳蕴压在她耳边道。
“哦?”她弯唇浅笑。“以你看,这考量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