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唯之的医院药品都登记在案,且有彭淮真的警告在前,她要给谢华麟搞到这批物资并组建一支医疗队其实并不容易,她本人不怕冒风险,她怕的是引起彭淮真的注意而给谢华麟他们带来危险。
权衡再三,梅唯之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极其大胆的想法。
她想到的这个人能帮得上忙的人,是她的老同学,谭适。
谭适现在是红十字救护总队的重要成员,他们救护队手里不但有大量的药品,还有训练有素且极为可靠的医疗队,如果能争取到他们的帮助,那么这些都将不成问题。
梅唯之在之后,按谢华麟给的联络方式,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他,谢华麟回了她六个字,“如可靠,则可行。”
但是,他要自己亲自见一见谭适。
在梅唯之的安排下,谢华麟和谭适秘密的进行了一次会面,他们单独沟通之后,谭适请示了林教授,马上组织了一个救护小队,跟随谢华麟一起开展医疗救护工作。
其成员除了谭适和梅唯之,还有一名外科医生和一名护士,他们携带着一批治疗疟疾的奎宁片和针剂,几经周折,同谢华麟他们一起,押送物资到他们驻扎的村寨。
此地是两省交界之地,日军进攻西南的战略要冲,南北物资转运的必经要道,也是日军飞机轰炸破坏的主要目标,经常有日本飞机神出鬼没的的狂轰滥炸,他们投下来的不仅有炸弹,还有携带了鼠疫、伤寒、疟疾、炭疽等病原体的“脏弹”。
谭适和梅唯之他们赶到的时候,整个村寨,无论军民,十之八九感染上了疟疾和伤寒,尤以感染疟疾者众多,因夏天蚊蝇滋生的缘故,疟疾在这里传播得很快,附近村镇也有不少人得这种病。
感染疟疾者,一开始发作的时候是全身发冷到牙齿打颤,即便是盖上几层的棉被也不能保暖,其后寒战停止,体温却陡然上升,病人往往会辗转不安,呻呤不止,身出现妄,抽搐,呕吐、头痛等症状,严重者可因脑水肿和呼吸衰竭而死,这里的当地人把疟疾称做打摆子。
谢华麟自己虽然是中医名家,但是他却知道,现在治疗疟疾最快速有效的药物,是西药奎宁,所以他才在感染者大量出现之际找上了梅唯之。
谭适和梅唯之他们一来,就着手于分发特效药,并建立了临时的手术点,为枪伤、炭疽感染者等进行手术治疗。
带队的谭适和谢华麟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默契,又或者是心中早已经有数,故而谭适他们也不问这些明显的战场下来的伤兵是棣属于何支军队,只要是谢华麟他们安排的病人,他们就尽全力医治,并乘机像士兵和民众传授防毒防疫的知识,以减少因敌人的细菌和毒气造成的人员伤亡。
他们到来的第七天,连日来一台接着一台的手术已经消耗了他们过多的精力,梅唯之从手术室出来,衣服没有换,帽子也没有摘,弓着身子靠坐在一个装药品的空木箱子上直喘气。
随后谭适也走了出来,他看了看梅唯之,对她说道,“唯之,你休息一下,下一台手术我和许医生搭档来做就行了。”
梅唯之摇了摇头,“许医生也站了十多个小时了,让他歇一歇,我在这里靠一下就好了。……谭适,谢谢你!”
谭适摘下口罩,对梅唯之笑了一下,“谢什么,是谢我让你休息,还是谢我来帮你这个忙?梅唯之,你恐怕搞错了,我是来执行红十字救护总队的安排的任务,而不是来给你帮忙的,你可知道咱们送来的这批药品现在要值多少钱,又能就多少条人命,你我的面子,可值不上这个价钱啰!”
知道谭适是在开玩笑,梅唯之也笑道,“总之是要谢谢你,要是没有你,救护总队也许就不会有这项任务,我欠着你这一次,我记着呢,我替我自己,也替谢大哥他们,郑重的对你和许医生、刘护士表示感谢!”
“你呀,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位谢先生,可不是一般人,你看他带的这支队伍,条件艰苦,装备简陋,就连军服也是花样百出,穿什么的都有,但是总体上却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尤其是你再看看他们对付日本人的勇气和本地的老百姓是怎么待他们的,你就知道他是多么的让人敬佩了!”
谭适跟谢华麟的见面,具体内容并没有给梅唯之透露过,显然,他比梅唯之知道得多一些,尤其是这几天从伤兵和民众那里听来的一些情况,令谭适对谢华麟是肃然起敬。
他从来没有想过,像谢华麟这样的一位北平中医名家,会领导着一只不小的军队,亲自拿起武器在这大山深处与日军周旋。
谭适的血,一直都是热的,在谢华麟的身上,他看到了弃医从军的豪情,从而对谢华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梅唯之听了,抬起了已经没有剩下多少力气的手摇动了一下,“你就当我是真不知道吧,他们是游击队也好,是正规军也罢,只要是抗日的队伍,我们就有义务和责任救治他们,不是么?至于谢大哥,我相信他有他不能细说的理由,我么,也有难得糊涂的理由,何苦要把什么事情都交待得明明白白的,我只要知道,他是个正直的好人,一直都没有改变过,这就已经足够了。”
她话音刚落,谢华麟就走了进来,不知道他是听到没有听到梅唯之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