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事速归”
叶泽臣刚刚康复归家,梅唯之又照料了他数日,就接到了家中发来的电报。
揣着这封仅仅只有四个字的电报,梅唯之坠落谷底,冷汗淋淋,她知道,没有十分紧要的事情,家里是不会发这样的电报催她回去的,想着家中的情形,梅唯之最为担心的是祖母的身体,老人家已然八十多岁,就怕的是身体出现问题。
如此一来,梅唯之那里还敢做什么犹豫,马上向叶泽臣一家辞行。
自叶泽臣这一场病,叶母是打心里喜欢这个话不多却做事扎实的女孩子,今日见她忧心忡忡,叶母拉着梅唯之的手,轻轻的拍拍她的手背,安慰着她道,“唯之,你不要太急,这封电报写得不甚清楚,也许不是你所想的那一回事,就算要走,也最好等你叶伯伯帮你安排安排,不然这一路上你一个女孩子,我是不能放心的!”
梅唯之谢谢叶家人的好意,掩不住满面的愁绪,“叶伯父、叶伯母,我家中的情况您二位也是略知一二的,家里就我一个孩子,父母和祖母年纪都不轻了,实话跟你们讲,在北平这几年,我最怕的就是接到这样的电报,以前我为个人的前途,对是否回乡尚存着几分犹豫,可是如今看来无论如何,我也是该回家中尽孝了。”
梅唯之此话一出,叶家父母也说不出挽留的话来,梅家什么情况,作为他们是知道的。
梅唯之是梅君海独女,家中真要有事,她是必须前去料理的,更何况如今梅家发来这封不清不楚的电报,就连叶太太心里都咯噔一下,暗道不妙,对梅唯之归心似箭的心情也就足以理解了。
既然梅唯之急着走,叶父马上给她建议了一条最为便捷快速的路线,“这样吧,我托朋友为你安排一下,看能不能先搭飞机飞重庆,再转飞机去省城,如此一来,总比坐火车便利些,只是这坐飞机的话,你的行李就不变多带了,尤其是你那些书,你看要是放心的话,跟我们这边公司转运的设备的汽车随后一起运回家乡去,可好?”
谢华麟托书于梅唯之,叶泽臣出院后,梅唯之在征得叶家人的同意后,请谢志将其中一些特别要紧的书籍转送叶家暂放,因叶泽臣能够康复,多少托了谢华麟这些典籍之福,叶家人对此也并无意见,况叶父虽然从商,却也知道这乱世之中这些遗世孤本的价值,故特意让人腾出两间屋子与梅唯之放书,就这还塞了个满满当当。
如今梅唯之要搭乘飞机,这些书显然是不能同步带上的了。
梅唯之忙对叶父一鞠躬道,“还是叶伯父考虑周全,因情况急迫,唯之这里就不做推脱了。如今要不是有您和伯母这样的帮我,我此刻必然是方寸全无,不知道要怎样办了,唯之从心底真是感激不尽。”
梅唯之惦记着家中老人,收到电报后已然是心乱如麻,在这样的当口儿,叶家人能为她想得这样的周到,她真是由衷的感谢。
叶父看着眼前这个女孩子,深叹梅唯之知书识礼,对她轻轻的点了点头。
说实话,当初他对梅家这个所谓世交,其实是不甚在意的。大概是因为他们叶家人在外打拼出一份丰厚的家业,而梅家就还只是那小县城的一方小地主,家产不丰又无什么能人,两家尚能够有所来往,不过是因为叶泽臣的祖父母在家中守着祖屋之故,要不然以梅家这样的家世那里是能跟叶家平等而交的呢。
这也不是叶父势力,世间人情,本就如此。
可叶泽臣一场病,叶父才算真正的了解梅家这女孩儿的为人,她的一颗赤诚之心不仅仅是叶母,就是叶父这老于世故之人也觉难得,所以能为梅唯之略微帮些忙,叶父也颇觉欣慰。
但是叶泽臣康复出院之后,陈主任医嘱尚需要静养些时日,而梅唯之在叶家已然是照顾叶泽臣康复的主力,如今唯之要走,叶母想想,有些为难地对她道,“唯之,泽臣这边,恐怕还得你亲自去跟他道别,好让他安心养病。”
叶泽臣住院之时,梅唯之对他的病尽心尽力,就是出院之后,也按医院的要求,细心的为他调养着,如今她这一走,对叶泽臣也不能完全放下心来,她对叶母点点头道,“伯母,那是自然的,叶大哥经此一难,身体尚需时日才能恢复如初,我这一走他的身体调养也万不可松懈,需要注意些什么我这就写下来,平日里生活上仔细一些应该也就不要紧了。”
梅唯之这样的细心,使叶母很受感动,待梅唯之亲自去与叶泽臣静养的卧室与他道别之后,叶母细细的叹了一口气,与边上的叶父道,“也不知道以后是谁家有这样的福气呢!”
叶父转头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轻笑道,“怎么,你还没看出来?”
叶母莫名的望向自己的丈夫,“咦,你说什么呢?”
“你啊,揣着明白装糊涂吧,你自己儿子什么德性你不晓得的么,你见过他对那家闺秀假以辞色过,平日里不是连应酬几句都不耐烦的。”
“我晓得,我晓得什么我就晓得,儿子一回国就被你发配到这北平分公司来,我们母子一年都难得见几回面,你还好意思说了你……”
这边叶家父母难得地在客厅笑着拌了几句嘴,而叶泽臣的卧室内,他半靠在床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挨着自己床畔坐着的梅唯之,好似看得够了,才问她道,“唯之,你这一走,恐怕就难回来了吧?”
梅唯之点点头,苦笑道,“梁园虽好,终不是久恋之家。我能在北平求学多年已是人生之幸,更何况到底学了些东西,未曾辜负这少年时光,如今家事、国事均不允许我在此久留,可见人的命运也许是被一些无形的东西推动着的,你不走,也自然有东西要迫着你走。然而只要是正道,无论是被推向的是坦途还是小径,都要鼓起勇气,堂堂正正的走下去。”
梅唯之马上要离开的消息对叶泽臣有些突然,可是又似乎是早有所料、早该如此一般,所以叶泽臣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只是叶泽臣所遗憾的是,不能陪着她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