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谭适分手之后,梅唯之这天仍旧依照约定到达了谢华麟的书斋。
谢家的书斋就设在谢氏医馆的后院,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庭院,几间端正的藏书房中间留一小花园,种了一棵参天的大枣树,其下面又琳琳落落的植了些丁香、海棠、杜鹃和夹竹桃等花卉,四角更放了几个大瓷缸,里面一朵粉色睡莲,几尾红鲤,端地是清幽宁静,安逸自在。
这闹中取静的书斋,看得出是经几代人润养而成。
梅唯之今日到得比往常晚了一些,谢华麟只对她点了点头,并无二话,随手就把一大堆散发着陈腐的霉味的旧书安放在了梅唯之的面前。
对这个尽心尽责,用起来很是顺手的小助手,谢华麟已然没有什么客气不客气之说了,就好像人家梅唯之是他谢华麟雇的小跟班一样。
这些书都是谢华麟自己先进行初步的筛检,凭着他自己扎实的中医功底,对其中缺失和错漏之处进行一一的更正与增补,其后才将书籍转交梅唯之分内、外、妇、儿科,名家经典与传世单方等分别归类编辑目录。
梅唯之接过书来,也混没在意,往常他们也是这般,一个整理、批注,一个编辑归档,配合得倒也默契,虽然她今日心事重重,也想早点把这手头之事处理再做计较。
簪花小楷,柔美清丽,梅唯之细细的在一本本破旧的书籍上补充摘要,编辑目录。
这是一项需要极大的耐心与细致的工作,而且这事也非一日之功,按谢华麟的计划,少说也要十年八年才能初有所成,不是对这些书籍真正感兴趣的人,也做不来。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到了午餐的时间,医馆的伙计轻手轻脚的进来,在书房外间的餐桌上摆放了些饭菜。
往日梅唯之来得早,一般在午餐之前手头的事就告一段落,虽然谢华麟也随口留过几次饭,但是梅唯之都以学校还有其它事情为由坚决地辞去了。
谢华麟也不是那种非要对谁客客气气的性子,见她有事,自然就放她去了。
那想今日梅唯之来晚了,事儿还没做完,饭点儿却已经到了。
谢华麟拿旁边架子上的毛巾净了净手,又递了一条给梅唯之,道,“梅小姐,今天这批书都是我托朋友从江浙那边收集来的,多为中医名家的私刻版本,尤其是你手里现在这本《朱批临症指南医案》,为校经山房所刻,年代久远,失于保养,纸张酥脆,进度是比往日慢了一点儿,今天恐怕要耽搁你一些时间了,你看,这都这个时候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不然也显得我这个主人忒不近人情了!”
梅唯之从书中抬起头来,皱着眉头看了看那一桌子的饭菜,其实,她今天真不想在这里吃饭。
“芙蓉鸡片,菊花桂鱼,葱烧海参、大虾白菜、京葱牛筋煲、溜三白、烧二冬、呵,今天这菜还不错!”谢华麟请了梅唯之一回,坐在了餐桌旁边,一看,今天这菜还比较丰盛,于是随口说了一句。
助手谢志领着小伙计进来给二人送热汤和碗筷,笑着接口道,“这是老太太今天过来遛弯,恰巧听说少东家有客,特意去东兴楼叫的招牌菜,我们吃的且还是大锅饭呢!”
谢志是谢华麟的本家兄弟兼得力助手,不似医馆的小学徒那样的敬畏他,说这话的时候还抿着嘴冲谢华麟一笑。
谢华麟摆了一下头,拿起筷子对谢志虚点了一下,“你啊,嘴巴这样的快!”
谢志嘴里的老太太,就是谢华麟的祖母谢老夫人,这位老太太也不是一般的人,就是如今年纪大了,身体却还依旧硬朗,每天必到自己家的医馆或者戏园子转一圈。
这不,谢华麟这里有个女学生的事儿自然就传到了老太太的耳朵里。
这老太太也不知道咋想的,弄了个这么丰盛的午餐,要这两人可怎么吃得完。
“这可不是我说的!”谢志笑了笑,冲梅唯之道,“梅小姐和先生慢用,我先出去了。”
梅唯之看着这一桌子的菜,知道这是人家特意准备的,也不用谢华麟三催四请,自己坐了下来,只是,端起碗来,很有些食不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