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封三十三年,瑞王爷被人奏本,有谋朝篡位之心,当时翰林院的编修记载是有通敌文书为凭证,瑞王爷被打入天牢,等待秋后处斩。却在处斩的前一日,天牢突然遭遇天火,整座天牢烧了三天三夜才烧尽。
元封三十四年,南部武林被一神秘人物统一,与北部一支精锐部队联合,打着“义师”之旗,奉西凌王第七子公孙麒为新皇,讨伐当朝昏君。并在短短十日内拿下了皓城,直取太殿。皇上自刎以谢天下,皇太后自此在慈和宫,整日与佛经为伴,不再问世。
元封三十五年,公孙麒登皇位,改国号“太平”,此次讨伐的功臣瑞王爷,被公孙麒封为并肩一字王——太平王。另一功臣是商道高手,却无意在朝廷做事,皇上特赐“金字”钱牌,见牌如见皇上,皇宫各处可以随意行走,不必通传。
金光闪闪的乾宁殿,公孙麒坐在龙位上,虽年幼稚嫩,但眉宇之间流露出来的睿智光芒,非常人所能猜透。
瑞王爷站在龙庭之下,望着面对众臣镇定自若、自有主见谈论政论的公孙麒,眉眼之中闪着激赏之意。
“皇叔,不妨你也来谈一下,关于这个西北的联盟,皇叔可有良策对应?”公孙麒见瑞王爷一直沉默不语,想必是成竹在胸,有更好的主意了。
瑞王爷桃花眼中泛着温和笑意,他道:“皇上的策略已是天衣无缝,定能够一举说服西北联盟,微臣已无良策可献。”
公孙麒笑了,他笑若苍月,灌满长虹,他道:“能够得到皇叔的赞赏,不枉麒儿深思了半月之久。”
“皇上谬赞了,微臣实不敢当。若无其他事情可议,恕微臣先行告退了。”瑞王爷紫袍着地,眉宇浮动。
公孙麒顿有所悟,当下笑道:“皇叔去吧。”
瑞王爷谢恩起身,紫色的蟒袍随风带起,扬出乾宁殿。
公孙麒望着远去萧瑟落寞的背影,俊秀的眉宇浮动一抹忧愁。
今日是三月初七,是那个人的忌日,皇叔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公孙麒从龙位上起身,面带几分淡愁离开乾宁殿。
湘妃竹林,点点含光,抛洒竹叶之上,似清晨的露珠,透亮而易消散。
竹林中央,一块干净无杂草的空地上,突兀地立着一座坟墓。
墓碑前,整齐地摆放着一些干果、佳肴。
两根白烛,两点莹莹光亮,随风摇曳摆动着。三杯浊酒,落位摆正着,随着风儿,飘逸出淡雅的酒香。三支清香,插在摆在前位的青铜炉中,檀香袅袅,扶摇直上。
一袭紫袍,落坐在坟碑前,无视泥土脏了他华贵的紫玉龙袍。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慢慢地抚上墓碑,像是抚摸婴儿一样,神色温柔而怜惜,他对着清风喃喃自语着。
“无边,瑞来看你了。五年了,无边,你在那边可好啊,天热了,有没有人给你冰水喝呢,天冷了,有没有人给你加盖衣衫呢,哭泣的时候,有没有人借给你肩膀靠靠呢。无边,你是不是又在嫌瑞啰嗦了呢,呵呵——”瑞王爷唇边泛出一抹会心的笑意。
“也是,无边常常说瑞像个老太婆一样,太会唠叨了,咳咳咳——”沥血的咳嗽声,突然袭上胸口。
掌心上,一抹鲜艳的红色,触目惊心。瑞王爷却只是拿出一块白绢,檫了檫手,随意扔到一边,又继续说了起来。
“无边,瑞今天很高兴,因为皇上现在可以独当一面了,瑞可以安心了。很快,瑞就可以来陪你了,无边,你先在那边等着,等着瑞来,不要害怕,只要记得有瑞在身边,瑞会来陪你的,你要坚强啊,无边。咳咳咳——”又是一抹红色。
“瑞记得以前无边最喜欢缠着瑞听曲子了,以前是我们两个都太忙了,忙得连说话的时间都很少,就别说是听曲子了。现在,瑞有空了,有空了,你看,瑞带来萧了,无边,瑞给你吹奏一曲好听的春眠曲,如何?”
静默,静默,只有风吹过竹叶的声音,簌簌——簌簌——
“你没有抗议,那就是默认了,呵呵——无边,那你就好好听哦,瑞这就开始吹了。”温柔的眼神,温柔的手,恋恋不舍地从墓碑上移转。
他,玉箫横在手中,放在略有些发紫的唇上,轻轻地吹起绵绵柔曲,这曲调,似春日的阳光曲,又似冬日的暖心曲。
曲调幽幽,虽流畅优美,却总带着几分淡淡的伤,几分淡若丁香花的愁怨。
风中,似有零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
曲子愕然而止,瑞王爷温柔的眼神霎时沉淀,他快速地起身,回头望了最后一眼。
“无边,瑞以后都不会来看你了,明年的这个时候,瑞就可以跟无边在一起了。”
风中,沉溺的温柔嗓音飘荡着。
一枚扭得不成样子的银簪,小心翼翼地被他藏在了胸口上。
他,深深地牢记这最后的一眼,随后他踏步走出了紫竹林。
身后,竹影晃动,墓碑显立。
白玉雕刻的碑上,印刻着“爱妻财无边之墓”,落印是夫君西南王第三子公孙瑞。
前方,一抹青翠的身影扶着一袭袅袅身姿而来。
“王爷。”盈盈眸光,温润如水。
瑞王爷面无表情道:“什么事情?”
“前日大夫开的药方,妾妃已煎好药,特送来给王爷,请王爷——”
“叫人送到青荷轩就可以了,以后你不用再做这种事情了。”瑞王爷故意不去看那张失望的脸,他这辈子注定给不起女人要的那个爱字,他的爱,已随着无边的离去而离开了。
所以见面不如不见的好。
瑞王爷紫袍一挥,去了青荷轩。
留下罗阳郡主,眼底泛起了光点。
她在的时候,她没有机会得到他。
她不在的时候,她更没有机会得到他。
五年了,总以为他会改变一点,但是没有,他不但没有改,而且比以前更冷漠了,更无情了。
有时候,她真希望自己是那坟前的一杯土,那样,至少还有被他踏着的机会。可惜,她不是,她一直期望能看到那个女人,那个在他心中深种的女人,但是她永远没有机会了,她就这样走了,走得那么潇洒,那么仓促。
她连跟她争夺的机会都没有,她就被她击败了,她败得是一塌糊涂,她如何能跟一个死人比,如何啊!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湿润了她的衣襟。身侧的丫头在旁怜惜地劝慰道:“王妃,保重身体要紧,我相信,王爷总有一天会发现你的好的。”
“你不用劝我了,我明白的。他一直支撑着他的身子,只不过是希望等到皇上能够独立的时候,现在时候到了,所以他连大夫的药也不喝了,全部拿去浇花了。我知道,他是想陪她一起去了。”已经好几次有下人来说过了,所以这一次她才亲自端来,想不到结果还是一样。
她果然还是一点分量都没有啊。
罗阳郡主苦涩地笑了笑。
无声的清泪,哗哗地流淌下来,顺着她的脸,流进她的唇内,苦涩的味道,苦涩的情字啊。
“王妃——”
“我没事,小翠,你将药送过去吧,最好能够劝他喝下,我回去了。”罗阳郡主檫了檫泪水,朝着落风轩而去。
小翠眉头紧皱,替主子不平啊,无奈她只是个丫头,能够改变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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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山庄。
一袭粉绿的婀娜身影四处搜寻着熟悉的身影。
“水无殇,水无殇,你给我出来,你给我出来说清楚啊。”火药味十足的嗓音,引得一位面善沉稳的管家出来探看。
“原来是萧大小姐啊,不巧的很啊,少爷出去了,我看大小姐还是改日再来吧。”
“出去了?老头,你不会骗我吧。水无殇可答应好跟我明日在茶会一决高下的。”萧萧狐疑地望着葛管家。
“既然是答应萧大小姐的事情,相信少爷不会违约的。不过现在少爷真的不在山庄内,若是不信葛某人的话,萧大小姐自可四处搜查,若是找出少爷来,葛某人给你赔不是,如何?”葛管家笑呵呵地抚着下须道。
萧萧看着葛管家一副镇定的样子,猜想他也没必要欺骗自己,当下气哼哼地走了。
真是个火爆的急性子。
葛管家笑着摇了摇头,而后跨入大堂内。
“她回去了?”低沉浑厚的嗓音,带着几分无奈。
堂前一位英姿勃发的男子,全身上下散发着狂傲的气质。他,侧脸的线条像刀雕出来似的,轮廓分明。两道刚强的浓眉下是一双炯炯星目,挺若山岳的鼻梁配上性格的唇,五官看来很明朗,但那双眼睛,深邃若海,琥珀透明的那种灰,闪着桀骜不驯的光芒,逼视得人不敢跟他对视。
“是的,少爷。”身为三年在侧的管家,葛忠诚还是不敢对视上少爷的那双犀利的眼瞳。
“那就好,对了,派出去查访汨府的人可有回应?”水无殇灰瞳射发利光,面色却沉淀着。
“回少爷的话,五年前因安乐公主一事,汨府被官府查封家财,落魄在外,差点乞讨为生,但是——”葛忠诚眼底似有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