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他会恼怒的转身拂袖而去,但他没有,反而托起她双足,而后,将手深入狼牙镣内侧,用自己的手掌挡住尖锐的锯齿,避免她再受伤。
然后,他咬紧牙关,暗用内力,硬生生的将狼牙镣扳成两半。
但如此,那些锋利的锯齿也刺入他手掌,鲜血入柱在污浊肮脏的地面上流淌着。
云逸川这一举动,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即便是未央都有所动容。
“现在可以回家了。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从今以后,朕会保护你。”他说罢,双手环入她腰肢,将未央打横抱起,向外走去。
“皇上!”白眉惊慌失措的低喊一声。云逸川将未央从地上抱起,如此剧烈的动作,势必会将胸口尚未愈合的伤口扯裂。
果不其然,云逸川左侧胸口的衣襟,被鲜血染红了大片,明黄与鲜红绞缠着,分外的妖娆诡异。
而他已经紧紧的抱着怀中女子,踏着平稳的步子,一步步向天牢外走去。
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刀刃上一样,胸口中剧烈的疼痛,一下强于一下。他咬牙强撑着,对她,依旧舍不得放手。
不远处的前方,就是天牢的出口,那里有脱离黑暗的阳光。
*
未央宫中。
雪妃刚刚从酣睡中醒来,碧香正伺候她梳洗,大太监便慌慌张张的走了进来,跪地俯首,禀道:“回禀雪妃娘娘,皇上苏醒之后,去了天牢重地,将丞相府的夏姝姑娘从牢中带回了宫。”
“嗯,本宫知道了。”雪妃平淡的应着,似乎此事并不出乎她意料,但眼底仍旧隐匿着冷意。
而那太监依旧跪在地上,一副欲言又止的为难神情。
“还有事?”玉娆雪又问。
“娘娘,皇上…皇上下命将天牢的狱官杖毙了。”大太监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是何原因?”玉娆雪的脸色又沉了些许,原因无他,那狱官不是别人,正是她的一门远亲,按本辈分上来说,她还是那狱官的小姐姐。
倒也不是此人有多么重要,只是,皇上公然处死她的族人,这不等同于再打这位她的脸面吗。
玉娆雪一问,那大太监只得吞吞吐吐的回答,“听闻,是因着那狱官按着规矩给夏姝姑娘上了脚镣,弄伤了夏姑娘的脚腕,皇上震怒,便下命将人处死了。”
玉娆雪静默了片刻,而后嘲弄一笑:“皇上可真是懂得怜香惜玉!”
说这句话时,她几乎是咬牙切齿,就连手中那一枝秋菊也被她不经意的折断。
“敢问娘娘,不知此事当如何处置?还望娘娘示下。”大太监又问。
玉娆雪向来是识趣的,叹息着摇了摇头,“罢了,将那狱官厚葬吧,再赏赐其家眷一些金银,以示慰藉。此事就此作罢,以后不要再提了。”
相处多年,她多少还是了解他的,云逸川此番的确失了分寸,但却也全不是冲着她来,不过冲冠一怒为红颜。
她总不能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与皇帝理论个是非对错吧?!反正人已死了,便也只能做个冤死鬼了。
“老奴遵旨,即刻去办。”大太监领命,躬身退了出去。
“随本宫去看看皇上吧,这一番的折腾,只怕是要扯裂伤口了。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玉娆雪将手随意搭上碧香臂腕,摆驾养心殿。
而此时,养心殿中。
云逸川高大的身躯靠在软榻之上,身下柔软的白虎皮褥,已经被鲜血打透,他只封了胸口几处大穴,却不允许任何人上前为他包扎伤口。
太医双膝跪地,将头压的极低,闷声不语,脸上写满担忧与沉重。
白眉带着哭腔,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太医身侧:“皇上,无论您有多大的怒气,都要保重龙体啊。”
然,主位之上,云逸川并不予理睬,幽深的眸,随随扫过他,清冷开口:“先帝三十二年,白大人含冤下狱,白氏满门流放塞外。
朕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你救出,还留在朕的身边赴任,并苦心寻找证据,为你全族平反。你跪在朕面前,对天起誓,会对朕誓死效忠。”
白眉俯身跪拜,额头重重磕在坚硬的汉白玉地面:“老奴都记得。”
“记得?”云逸川忽而冷笑,“时隔十年之久,白眉,你既然记得,便将当日誓言重复一遍给朕听。”
白眉扬起头,面容冷峻。无论十年,百年,他都不可能忘记。
当年白氏一族蒙奸人所害,遭受灭顶之灾。当时的云逸川不过是个不受待见的皇子,却是他挺身而出,冒险将他留任在帝都,并不惜得罪权贵,为他一族平反。
如果没有云逸川,他与族人早已死在塞外苦寒之地。
往日重现,白眉挺直脊背,举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对天起誓道,“我白眉对天起誓,誓死效忠三皇子,同生共死,荣辱以共。如违此誓,天诛地灭。”
他跪在云逸川身前,久久的维持着一个姿态。
软榻之上,帝王静默,墨眸深冷,眸光些微的涣散,半响后,才道:“白眉,即便这些年在后宫之中左右逢源,私相授受,朕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你尽到了你的本分,现下,你连谁是主谁是客都分不清了吗?”
白眉抿唇不语,只听帝王又道。
“朕那么信任你,而你,却辜负了朕的信任。”伴随着话音而落的,是清脆的碎裂声,云逸川手臂一样,将桌案上一干物件统统扫落在地。
“奴才罪该万死。”白眉无力的合上双眼,他深知自己触碰了他底线,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白眉又怎不知未央在他心中的地位,只是雪妃终究位居妃位。
云逸川凤眸冷眯,目光犀利的盯着他,今日之事,他只想告诫白眉,往后若还有类如此的事发生,无论怎样,都要护下她,所有后果由他承担。
正是此时,一名小太监尖锐的声音终于打破了殿内压抑的气氛。
“太妃驾到。”声音落后,只见皇太妃在碧香的搀扶下缓缓而入,身后还紧随了玉娆雪,她这次擅作主张将夏未央关进了天牢,心中自然怕他怪罪,所以便叫了太妃一道来。
“母妃。”云逸川淡淡的唤了句,便起身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