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总是朝着更加诡异的方向发展。这几日我彻底没有了外面的消息。那日发生的事情我翻来覆去一遍又一遍的想着,越想,我越想不明白,哪些事实哪些是幻觉。
那日霏昭仪喂我喝水的时候说兰霜高烧不退。可是当靳旬来的时候,她好端端的就在那里。如果她说的话也是药物带来的幻觉,那么到底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疯的”?琥珀一直陪着我,竟然没有察觉出我的不正常?
每天从天亮想到天黑,我始终想不出个究竟。而且当我身体慢慢恢复,太医也不再每日过来。守卫外紧内松,我也落得个清闲。想着和刚关进来时候的不同待遇,自从琥珀告诉我靳旬查到了我的被褥被人做了手脚之后,关着我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但是凶手一天没找到,我似乎一天不得自由。吃着外面送进来的饭,我整个人感觉浑身因为太久不见太阳,有些透不过气来。
“你倒是悠闲啊!”没有门能挡住宇文泽,他高高的梁上跳了下来。
“梁上君子,不请自来?所为何事?”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连他带着兰霜,这么两个医术行家身边,为什么我总是能被人用毒用药所害?
“我这几天忙着你哥哥的烂摊子,刚刚回来。就听说你疯了。这不,一会儿我都没耽搁,就跑了过来。”
一听他提到哥哥我忙站了起来,那日行刺未果,哥哥丢下一方腰牌逃跑。我中间虽然让琥珀去打听了一些情况,可是毕竟不是在宫里,果儿又不在靳旬身边。一时无从下手,回宫还未来得及出手,人已经被关了。今天听到他提到哥哥的消息,我心中顿时忘了眼前的一切苦恼。
见我如此激动,宇文泽倒是也不卖关子,他让我坐好,说:“我真是低估了范经臣的游说能力,没想到刚到北国,就把我兄长说动了。简直是不知死活,派他来刺杀靳旬。你们出宫前几日他就已经潜回了京城,我的人竟然毫无察觉。”
“你的意思是北国真想谋反?”我大惊失色,瞠目结舌。
“我们是藩国,不是属地。就算起兵,我们也不叫谋反。两国之战而已。”宇文泽身上那股国家荣誉感再次爆发,我哭笑不得,忙说自己失言。他这才继续说道,“我兄长一直怂恿父汗。穷兵黩武,不自量力。接过又碰上一个被仇恨冲的脑子不清楚的范经臣,这两个人遇到一起,真是祸害。”
“宇文泽,你不会因此就把我哥哥给怎么样了吧?你可是答应过我的,要保他周全!”我听他的语气不善,忙质问。
宇文泽白了我一眼,说:“你放心,他活的好好的。只是父汗暂时把他关了起来。他是个武学奇才,只是头脑不清楚。等他清楚了,还能为我所用呢。我们北国人可不想你们这么嫉贤妒才。如果当年你父亲接受北国的条件……”
他话说了一半,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你把话说清楚,什么接受北国的条件?你们当初对我父亲都做了什么?我们家被害,和你有没有关系!”
宇文泽自查失言,忙笑了笑,说:“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们虽然跟你父亲接触过,可是他正气凛然的把我们的密使赶了出去。”
“那为何父亲罪名里却又勾结北国一条?”我想起那日兰霜给我送来的信件和靳旬批复的折子,心中燃起怀疑。
宇文泽耸耸肩,说:“这件事儿你问我也没用。罪又不是我定的。你自己的夫君盖的大印。不过我确实替他解释过,可是你知道,靳旬认定的事情,谁也无法逆转。我说的再多,只能越描越黑。”
我看着他,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也许靳旬一早就对父亲起了杀机,否则单凭一些漏洞百出的书信,怎么就那么快的定了罪行了刑。不过我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靳旬不懂北国文字,你可知道,那些致死的证据,是何人翻译的?”
“你真以为他不懂?”宇文泽笑着看着我。
“如果他懂,那日北国使臣还能全身而退?”我不敢顺着他的话去想,用事实顶了回去。
宇文泽做作的叹了一口气,眼中满是同情,说:“就凭你这点儿道行,怎么跟他斗啊?那日使臣不过逞一时口舌之快,大过年的,难不成还真要两国起兵?再说有我从中间活了个稀泥,这点面子,皇上还是给我的。”
我对他的话半信半疑,这么多年,靳旬从未漏过自己会北国的语言。满朝之中除了理藩院的人,懂得外邦之语最多的,就是父亲。
宇文泽见我不信,倒也没有再做过多的解释,他把话又拉回到哥哥身上,说:“那日皇上已经知道了行刺之人就是范经臣。你知道为什么自从你回来,他就对你若即若离吗?范经臣行刺,他本想暗中调查,可是彭威虎却突然上书,让他斩尽余孽。他是怎么知道的这些事儿,你可曾想过?我看你自己还是多加小心才是。皇上可从来不会对彭家的人掉以轻心。”
我想着前些天靳旬的怪异,他突然向我暗示,在忠顺的人,犯了他的禁忌,他也会毫不留情。原来竟是彭威虎作死,牵累了我,如今我才知道,在靳旬心里,我还是彭家的探子,冷落宠爱之间,毫无一丝真情。
“谢谢你的好意,对于我这次遇到的,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害我?”我情绪有些低落的问。
宇文泽说:“从你被关起来之后,朝露宫便被封了。能发现你被褥之中的异物,还多亏了送去浣衣局的条被子,拆洗之时发现水中泛绿。我听人说起你那日的症状,到有点儿像是西域的迷药,蓝珀胡硝。不过拿东西虽然治人迷乱,却是顺应人心。”
“顺应人心?”我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平复了一下心情,说,“你的意思是我想喝霏昭仪的血,所以,才会循心而行?”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人故意引导。引导之下,你便失了魂。”
“当日房中,除了我和霏昭仪,还有琥珀她们。如果霏昭仪有所引导,她们怎会察觉不出来异常?”
“所以这件事儿才愈发的怪异。不过你也无需担心,皇上不过借着这个机会敲打一下彭威虎,让他注意,就是女儿再尊贵,后宫之中,想要倾覆只是看他心情。”
“你是说,这件事是靳旬的主谋?”
“我可没说。不过从眼前彭家马上有所收敛来看,你应该也看得出最大的获益者是谁?”宇文泽说话总是留一半,让我自己去想,我顺着他的想法,心中越来越寒。从宠爱到牺牲只是他一念之间,我以为自己已经逼着自己暂时忘记仇恨,可是在他看来,我依旧是一个工具,舍弃起来,也不用惋惜。
宇文泽见我脸上愁云惨淡,叹口气说:“在同一个地方你跌倒的次数已经够多了,可是你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心。在后宫之中,就是没有皇帝的暗算,你都举步维艰,你这点儿道行,如何担起你选择的负担?我劝你这几日好好想想,要么你就学聪明一点,要么你就干脆离开这里,放弃你的仇恨。”
放弃仇恨,我做不到,学的聪明一点,恐怕我也做不到。我如果聪明,怎么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感觉自己就像是戏台上的猴子,把戏早就被台下的人看穿。好在有彭语梦这副身子做掩饰。可是成也在她败也在她。彭家的风吹草动,都将左右我的命运。也许真的如兰霜所言,只有好好剩下一个孩子,才能对靳旬有些牵绊?
想到孩子,我又想到了回圆。我问宇文泽是否知道那对母子的存在。
宇文泽沉吟了一下,说:“那孩子的母亲是皇上当初身边的一个侍女,那女人是罪臣之后,本来应该问斩。被皇上偷偷救下,藏在身边。后来怀孕,才被送出了王府。没想到又被你给遇到了。”
猜想得到了证实,我心中更加惨然。原来靳旬心中我之外还有旁人。从结果看,他对哪个绿苑似乎才是真爱。表面送她离开看似无情,实际上这是对她最好的保护。明枪暗箭都冲着我来。
宇文泽又劝了我几句,才离开。离开之前他再次向我保证,范经臣的事情他一定处理好,让我专心应对宫里的是是非非。我看着他,开口问道:“你帮我真的只是因为愧疚吗?”
宇文泽似乎被我的怀疑伤到了,他脸色一沉,我有些心慌,向后退了一步,他步步紧逼,把我逼到墙边,伸手按在我头顶,我感觉到他有些生气,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他捂住了嘴,他俯身定定的看了我半天,侧头贴在我耳边。这种距离让我很不舒服,我手紧紧的攥紧,刚要伸手推他,只听他冷冷地说:“你用琢磨我的时间,去想想你自己,再说了,你不相信我,你还有更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