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男人,那个从我记事起就对我没使过好脸色的父亲,现在正爱怜的抚摸着顾念年的伤口,我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不顾身上的疼痛,我从地上爬起跑了出去。
我父亲不喜欢我,我是一直都知道的。尽管奶奶每次都告诉我,父亲不是不爱我,只是不会表达,但我还是知道,父亲其实是恨我的。
小小年纪的我心思却异常稠密,在我六岁以前我也傻傻的以为父亲只是因为生病了所以不会表达对我的爱意,但是在六岁的某一天之后,我知道了真相。
那天我比平时早了几个小时回家,却听到父亲和奶奶在吵架,我趴在墙头静静的听着。
原来父亲要的根本不是我,他一直想要个男孩。母亲怀孕时,他一直认为是个男孩,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是个男孩,锦安溪有种奇怪的说法,肚子小小圆圆的就一定是男孩,母亲怀我时从背面看根本看不出怀孕的痕迹,况且,她爱吃酸。
所以父亲准备了一大堆小男孩喜欢的东西和衣服,当护士告诉父亲是个女孩时,我父亲几乎要疯了。他们想生个弟弟,而那几年计划生育抓的很严,当村纪委看到大着肚子的母亲抱着还在襁褓中的我时,毫不犹豫的将母亲拉进了医院将那个还未出世的弟弟扼杀了,母亲再也不能怀孕了。
父亲伤心喝酒,最后喝醉了在医院附近晃悠,被一辆大卡车撞了,虽保下一条命,身子却落了病根,只能在床上躺着。而我,成了一个尴尬的存在。
父亲每天的撒泼和吵闹让母亲再也受不了,她还年轻,所以她在我四岁那年离开了我和父亲去了城里,幸亏她还没忘记我,每个月还会寄些钱来,否则靠着年迈的奶奶,我是活不到现在的。
知道这件事以后,一种朦胧的恨意在我幼小的胸腔里暗自发芽扎根。
现在,父亲一脸心疼的为顾念年处理伤口,我气不过便离家出走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虽说有点怕,却也还是倔强着往外走。我不能去温著名家,奶奶一定猜得到我回去他家的,所以我决定去我的死对头李煜海那。
李煜海的家在锦安溪的最角落,他的家境和我的差不多,只是他的父亲走了,他的母亲照顾他。有时候我特别羡慕他,如果可以我想跟他换一下,我想要母亲而不是父亲。
准确的来说,我讨厌的是所有有母亲的孩子,李煜海的母亲是一个对谁都和蔼的妇人,尽管我每次都把他儿子打得鼻青脸肿,她还是和蔼的把我带进屋里并帮我洗了个澡和处理伤口。
关于李煜海母亲的事情我已经听锦安溪的人说了好几遍。李煜海的父亲是锦安溪唯一一个大学生,在他贫困的时候李煜海的母亲守在他身边,给他筹钱让他上大学,后来出息了考出去了,人却没有回来,只剩下大着肚子李煜海的母亲。因为我觉得这个女人和我同病相怜,所以我很喜欢她。
看到她心疼的抚摸着我的伤口时我的鼻子一酸,要不是父亲,我母亲也会这样替我洗澡,替我处理伤口的。想着想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伤心到就算听到了李煜海的嗤笑声我也还是无动于衷继续大哭。
那天我哭的很厉害,我这人其实很少哭,因为我觉得哭是弱者的行为,还有,被别人发现自己哭了是件很丢脸的事。
当天晚上我是和李煜海的母亲一起睡的,她的怀抱很温暖,一躺下我便沉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