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缘听到了这个问题，好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有些尴尬的转身：“他……在加班，事出突然，我没有来得及联系他。”
杜院长没有问其他的问题，而是点了点头，跟着另一名医生一起走了。
周缘呆在了那里，脑子里一片空白。
“麻烦你让一让。”
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周缘才像被人按了“放映”键一样，从出神中惊醒过来，连忙闪到一边去。
她看了自己的手机一眼，已经晚上九点十五分了，看样子今天晚上她也要住在医院里了，说不定明天还要请个假……
说出来，也是听对不起张扬的，又要让他替自己编为什么不在公司的借口了。
周缘走进病房里，拉了一把凳子坐在袁梦亚的身边，轻轻的拉住了她的手。
上一次在家乡的病房里，她也是这样静静地看着袁梦亚的睡颜无能为力。
袁梦亚是个很温柔的人，哪怕是在被病痛折磨，哪怕自己无知无觉，她的脸上都挂着平和的笑容，好像不管遭受到了多么大的不公和痛苦，她也能坦然的面对即将到来的生活，那是一种让人觉得不可思议而富有力量的情绪。
如果世界上没有了袁梦亚，那么让周缘觉得世界上并没有什么让人撑不下去的事情的这一种信念可能就会崩塌了。
从小到大她一直以为自己会是袁梦亚的支柱和坚强的理由，但是现在她不得不承认，袁梦亚才是她全部勇气的来源，她害怕失去她，哪怕年少的时光里永远不会去想生离死别这样的字眼。
她怕了。
周缘趴在病床上，她手脚冰冷，渐渐地冻僵了似的没了知觉，但她身上更冷的是心口的位置。那里像是崩塌出了一个布满荆棘的孔洞，似乎没什么可以将它填满，只能任由她扯着她脆弱的灵魂不断的往下落。
那感觉，真的让人很怕。
“缘缘……”
“妈！”她猛地抬起头，果然见到袁梦亚已经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了？头晕么？有没有觉得身体哪个部位很不舒服？”
袁梦亚虚弱的睁着眼睛，眼球慢慢的左右平移，这才缓缓的落在了周缘的脸上：“这是医院么？”
“嗯……”
袁梦亚轻轻一叹：“妈妈又给你添麻烦了。”
“您说什么呢？什么叫给我添麻烦？”周缘抓住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您摸出来了吗？把我吓哭了。”
“姑娘家，脸那么粗糙怎么行？”袁梦亚虚弱的笑了笑，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轻轻地划过：“傻孩子，哭什么呢？有什么好哭的，我不是好好地么？”
“没在哭了。”周缘眨了眨眼睛，感觉眼睛里的干涩还是没能缓解，哪怕袁梦亚已经醒了她都觉得没那么踏实。
她的身体就像是一个随时会出状况的炸弹，没人知道这颗炸弹什么时候就会爆炸，将她炸的粉身碎骨支离破碎。
“别害怕，妈妈的身体妈妈自己知道。我不是故意吓你的……”
“我知道，您要是故意的，我就不理你了。”周缘强迫自己笑得开心一点，别让袁梦亚躺在这里便觉得自己真的是个累赘了：“您还记得晕倒之前你正在做什么么？”
“咳咳……”袁梦亚别扭的咳嗽了两声，直接把这个话题岔开了：“缘缘，给妈妈倒点水，嗓子好难受。”
周缘见她这个反应，无奈的谈了一口气。
不用问，八成又是和她的那些学生有关。
算了，既然她不想说，自己也没必要非要和自己亲妈分出谁对谁错来，她喜欢关心自己的学生，那就关心好了，那些学生也是她的孩子。
周缘帮她换了一个话题，免得她犹似过重又昏过去了，那样可不是周缘想看到的：“您今天可是把我吓坏了，本来我还想晚上给你炖山药排骨吃的，现在咱们娘俩只能在医院里共享病号饭了。”
“排骨啊……你这么一说，我还是真的有些想吃了。”袁梦亚摸了摸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对自己女儿说：“我昨天中午没吃饭，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才会……晕倒的？”
周缘板起脸来：“妈妈！”
“妈妈错了，下次一定好好吃饭。”袁梦亚笑了笑，像个耍赖的孩子一样：“你看，我可能就是低血糖闹得，下一次我绝对绝对不会因为这个原因把自己弄得入院了，你看行不行？咱们回家炖排骨吧，我这就出院。”
“不行！”周缘连忙把她拦住：“妈你好好地躺着，咱们今天不出院，明天看情况再说了。你要是饿了我就出门买饭去！”
“可是家里还有排骨啊，哎？你把排骨放哪儿了？”
周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还放哪儿了？
她一进家门自己妈妈晕倒在地上浑身发烫，她要是还顾得上那些排骨和山药就有鬼了！
“放起来了，你放心吧。”周缘扯了一个笑容，站起来拉好了外套的领子：“您先眯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小杨那孩子是不是也来了？让他和你一块去，我看外面很晚了，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袁梦亚这话一说出来，周缘的笑就僵了。
但很快的，她无奈一笑，开口说道：“我的好妈妈啊！您在家里晕倒了，我赶紧打了急救电话，还哪儿想得到通知杨涛？”
“你们俩没有一块回家？”袁梦亚思索一刻，立刻恍然，又问：“不是说你们今天晚上要去看酒店么？怎么你们不在一起么？”
“年底了，他们律师事务所不一定什么时候就有事要把他缠住，不可能像之前的那几个月那样自由的。”周缘觉得自己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其实她比袁梦亚更想知道为什么杨涛回人间蒸发，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可是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
这一晚上，从最开始的慌张无措，到现在的风平浪静，她给杨涛打过不少于三十个电话，可是他一个都没有接，周缘已经不想再去打扰他了。
他到底是忙成什么样，才连一个电话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