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浮动月色,闪闪烁烁照进卧室,一个娇小的身影猫着身站在床边,天不是太冷,她的小腿却在打颤,手里隐约拿着一柄刀叉,在暗弱的光线下一丝银白闪得眼睛发疼。
男人背对着她躺着,呼吸平稳,好像是睡熟了。最初的几天她翻个身男人都会觉醒,也许几日半真半假的应付让他有些松懈,或者是铁人也撑不过天天不睡觉,反正从她起床喝水然后装模作样去厕所回来他还保持一个姿势躺着。
他身形很大,1米5的床他可以占去大半,不过他总是侧躺着,或许是为了把她扣在怀里,又或许是因为后背的伤,她无意间听到他和保镖的谈话,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又受了伤,若是再触及到那个部位,可能造成永远的瘫痪。
那个部位,她瞧过,并且记得很牢。
男人很强势,五大三粗的保镖在他面前都不敢多言,但对她却是温柔如水,每天洗手做汤羹,在他人眼里,或许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丈夫人选,可是,她不需要。
白日里的强大被隐去,睡着的时候人最脆弱,他也不例外,好像只要她一刀下去就会消失一样。
永远瘫痪?不要!她只要让他睡一晚上就好,那样她就有时间逃出去,她不能待在他身边,她会发疯。
在孩子和他的面前,原谅她这么残忍。
她不想的。
不能再拖了,她吞了吞口水,伸出一只手摸到他的腰上,那里果然贴着比其他地方更厚重的纱布。
瘫痪?一个这么骄傲强势的男人一旦瘫痪会是什么景象,她不敢想象。她不想胡思乱想,可是脑子就是不听使唤一样。宛晴天觉得缺氧得严重,凉气从单薄的睡衣穿透进来,便是有一点浮动都能让她吓得打哆嗦。
她闭了闭眼,拿着刀子的手终于用尽浑身的力气落下,哪知原本一动不动的男人突然往里缩了一下,她的刀子一下子扎进床铺,手指颤得厉害,叭,金属落地的声音。
她张皇失措地蹲身去捡,手腕被一股强有力的力气猛然拉住,连带着整个身子都被迫抬起来,黑夜里,那深不见底的黑眸锐利地如同尖刀,她呼吸一滞,僵硬得身体好像都不是自己的。
一眨不眨盯着她的冰寒深眸昭示着他早就醒了。
令人魂飞魄散的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空气中他的声音传来,“手怎么这么凉?”
他下了地,脚边就是那把刀子,在惊吓和恐惧中,她连呼吸都忘了,后背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手脚却是冰凉。男人似乎没有看见脚边的东西,把她从地板上打横抱到床上,摸了摸她的脚,不满道:“大半夜跪在地上干什么,你看,脚也这么凉。”
一边说,一边撩起了睡衣,把她的双脚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在冰暖双重刺激下,她慢慢回过神。
平静了下气息:“放我下来吧”她说,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声音很弱,倒是听不出其中的颤抖。
“我给你暖暖。”他固执地抱着她,头埋在她的肩上,没有其他动作。
他没有聂风云那样克制,喜怒往往表现在脸上,可是这一次不同,他分明发觉了,却没有什么动作,这样的反常,只令她更加害怕。
空气凝结了冰,一层层地散发着寒气。心里是害怕的,可是身体一直冒着冷汗,静谧中,她不敢动,这样的煎熬让她感觉时间都停滞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温热的气息拂在她的颈项,嗡嗡的声音似是透过了很厚重的墙壁传过来:“晴天,你能不能爱我一下,以前你心里装着聂风云的时候,不还是答应了我的追求,现在只是多绕了一个圈,为什么就不行了呢,你再试试看,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做得很好。”
“你不是喜欢吃我给你做得饭么,我每天给你做好不好,我给你开一个信息公司,你喜欢就玩一下,不喜欢就待在家里,我可以不工作,整天陪着你,你想去哪里,我都愿意带你去。”
他的声音有着压抑的沙哑,不知是不是贴得太近,还是她太过于紧张,总觉得他每个字都撞进心中,震得胸腔疼。
对于纠缠不休,无疑需要快刀斩乱麻,她深吸口气:“顾卓然,只要你愿意,会有大把的女孩子喜欢你……”
“可我不喜欢她们,晴天,你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有多想你,若是没有你,还不如一刀子把我捅死算了。”
宛晴天心里一惊,床边不正有一个刀子么,方才差点就……
“你真的很讨人厌,那天你用迷药把我迷晕,就这么决绝地离开,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可我对你怨不起来,你不在的时候,每晚都会进到我的梦里,怎么也挥之不去。晴天,我失去什么都可以,但是不能失去你,你是我的……”
他说得很混乱,语气中夹着满满的柔情和虚弱,宛晴天产生了他放弃强势的错觉,他只是个不依不饶的孩子,或者是用情至深,令人动容的男人。
抛却心底的恐惧和敷衍,有时候她也真的愿意,享受他无微不至的爱,可是,感情是自私的,欺骗不了别人,尤其是混沌的深夜,聂风云的眉眼就会清晰地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不要拒绝我,晴天,你会是我的,什么都是我的。”他的吻落下,柔之又柔,轻之又轻,触着她的唇,慢慢磨着,伴随着他不知疲倦地重复,意乱情迷地锁住她。
“不要这样,顾卓然。”她想推开他,他却将她死死地按住,
“真的不可以么?以前你不是喜欢过我么,你能重新回到聂风云身边,为什么不能回到我身边,我会对你好,比任何人都对你好。”他没有放开她,却离开了她的唇,复又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哀伤和不得的低迷气息氤氲成了一团强大的气场,将她重重包裹起来。
“我怎么能爱着一个人又去接受你的好呢。”
他的眸光猛然转过来,定定地望着她:“我不在乎,你只要待在我身边,我相信总有一天……”
“那就是强迫,不管你对我有多好。”她打断道:“或许精神和肉体可以脱离,但那也不是我心甘情愿的,我不开心,也不会把这些当成是你对我的好,相反,我还会恨你。”
他放在她肩上的手越收越紧,仿佛要摁出一个窟窿。
她忍着疼,咬了咬唇道:“我之所以会重新回到聂风云身边,是因为我爱他,相爱的人即便分离,即便经受再多的痛苦也还是会在一起,我那时候会接受你,是因为我以为他不爱我了,我这样说也许对你很残忍,我不爱你,我不该在还没有忘记他时就接受你的,那些感动会让人很温馨很迷惘,但我不得不承认那不是爱情,后面你也看到了,我能轻易就放弃,在误会你移情别恋时我很容易就会离开你,甚至没有多少痛苦,这就是爱与不爱得区别。”
他的目光始终阴翳复杂地定格在她的身上,女人垂着头不敢看他,也许夜太黑,她忽略了他身上散发的危险,或者说她沉浸在自己的思路中根本忘了他其实是个危险的人。
没有男人会在听到自己疯狂爱着的女人口口声声地说不爱而无动于衷,此时,正有把斧子,在心尖最柔软的地方,一寸寸往下割。
他的手掌青络暴动,死死收紧。
她继续说道,“对不起,在感情上我要跟你说对不起,可是我实在不愿意欺骗你,我不爱你,尤其是知道聂风云也同样爱我之后,我就更不会再爱上别人。”
他放开她,隔着一段距离,月色清晰地打在她颈项的弧线,绰影忽闪,却是她最真实的一面。
他不带情绪地缓缓而道:“你的意思是,不管我对你有多好,你还是爱着他,还是会回到他身边?”
“是。”她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
“若是我一辈子囚着你呢?”他语气冰冷,不似玩笑。
她沉默,想了想之后说道:“我没有办法抵抗,但是我会恨你,会寻找一切机会离开。”
她不相信今晚的事他真的没有任何感觉,一旦放开了,她也不怕了。
“那就恨我吧,总比失去你,在你心上一点痕迹都没有来得强。”
“顾卓然,你——”
他冷冷得说完,背着她躺下。宛晴天感觉脱力,她坐起来,把地上的刀子放在桌面上,返回来,她不会傻缺地再去行凶。
她本来就对他的放手不抱希望,但是他分明知道自己要伤害他,却这么不设防备地揭过?
不久,他平稳的呼吸声传来,
宛晴天没有想到他说的所谓的让她恨会来得这么快速,她更没有想到,她得到的自由,是以更沉重的失去为代价。
在女人睡着不久,原本睡着的男人倏地睁开眼睛,里面跳跃着一抹复杂的深色,黯然无光,没有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