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下着雨，尽管有伞，还是被淋了一点，丁淳一边开车，一边朝后视镜张望。
“宛小姐，要不要拿毛巾擦一擦，你衣服都湿了。”
女人摇摇头，他说要带她去看聂总，她一言不发地就上了车，正因为她太安静，他想说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车子开到半路，他终于忍不住了：“宛小姐，你和聂总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刚出口他就后悔了，挠挠头，他是没有资格过问两人的隐私的，急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和聂总怎么吵都行，是情侣哪有不吵的，可是不要伤及身体啊，这样子的整法，可不是谈恋爱，那是自找死路。”
说完，他看向后座的女人，依然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他也朝着外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还该死得下着雨，什么都模糊不清，有什么好看的。
这时，他听到女人悠悠的声音：“我们不是情侣。”
死鸭子嘴硬。
丁淳听她淡淡的口气更急了：“我知道你这是赌气的话，你要是看见聂总现在的样子就不会这么说了，医生说他……”
“我不是医生，你还是听医生的吧，他这么大人了，难道我还能强迫他看医生么？”
凉凉的说完，宛晴天闭上眼睛，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后面丁淳说什么，她都没有再回应过。
住院部的单人间，聂风云躺在床上闭着双眼，门把轻动，没有传来熟悉呱噪的声音，他睁开眼睛，在见到门口的身影时，双眸凝聚了一瞬，短促沙哑地说道：“丁淳，把她送回去。”
声音竟然如被沙子磨砺过一般，他坐起来，眼窝凹陷，唇角泛白，双颊却透着异常的红。
只是半个月不见，高大挺拔的男人竟是憔悴成了另外一个人。床边有一套住院服，他没有穿，即便是刚从床上爬起来，他的衬衫都是熨帖的。
丁淳忽略老板的怒火，装作若无其事地把保温盒搁在桌上，笑嘻嘻地说道：“聂总，这是宛小姐亲自去买的粥，你胃出血，只能吃稀点的食物，宛小姐说要看你吃完才走……哦，对了，我肚子也饿了，我去找曾磊吃宵夜，你们没事别叫我啊。”说完，像是后面有恶狗追似的跑出房间。
宛晴天看着他清隽苍白的一张脸，唇角抿得紧紧的，面部没有多余的表情。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他竟然还没有用饭。心口微缩，不过被她很快地忽略过去。
聂风云站起来走到桌前，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的食物，眸子浮上讥嘲的笑意，盖子猛地又扣上，把保温杯推拒到桌边。
他回身，站得笔直，双手斜插入口袋，他风卷云舒的样子，倒是减弱了几分病态，让人觉得只是在自家的房间里。
两人注视着对方，不知过了多久，他忽而一笑，淡漠地开口：“你不必勉强自己过来。”
宛晴天没有动，但是从她进门之后再未往里走近一步已经把厌恶和不愿写在了脸上，他垂目，轻轻地苦笑：“我没有丁淳说得这么严重，多年的老毛病了，每年都要复发一次，所以你不必担心。”
“晴天……”他若有若无地叹息一声，轻咳之后，声音沙哑地仿佛无法说下去，但是面上依然风轻云淡：“我已经不再想要困住你了，从今夜开始，你可以去任何地方……咳咳……其实……”他一边咳一边挂着笑，手不自觉地捂上胸口，脸色愈发红润：“其实，你不想看到我，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你说得对，我们早就看不清彼此，再强行地绑在一起，只能是相互折磨。”
他笑意渐大，眼睛通红，声音却低下去：“像你这样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我原本只是想让你接受点教训，或是在你觉得抓牢了我之后又狠狠地把你抛弃，让你尝尝被最爱的人背弃的感觉，但是我现在发现，这个游戏无趣之极，你待在我身边，我永远无法安生，我现在放了你……”
宛晴天无神的眼里有了点点亮光，目光紧紧锁着他，好像在研判他所说的真实性。
聂风云心口一绞，差点栽下去，被他以优雅的坐姿掩饰了过去，他轻轻敲击着桌面：“你尽管放心，我让丁淳给你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所有的限制都不存在，凭你在男人堆里如鱼得水的功夫，相信你能过得很好。”
宛晴天紧握着双拳，在他说完之后，面上带笑，说了见他的第一句话，也是唯一的一句话：“谢谢聂总，我明天一早就走。”
说完，转身就出了门，砰地关门声传来，桌前的男人僵直着背脊一动不动坐在那里，若非褐色的眸子不停地抖动，真以为是一尊雕塑。
丁淳没有离开，他坐在车里，不久就见到从医院里走出来的女人。
他打开伞把她迎上车，急忙问道：“聂总把粥喝完了么，他已经半个月没有好好吃东西了。”
宛晴天不语，他就越着急，“医生说他饮酒过量，胃出血差点就死了。聂总那人，即便心里再怎么不痛快也不会说出来，他从东莱回来就把自己困在公司的单人间，我们以为他是工作，事实上公司的事他一点都没管，还是打扫卫生的阿姨看见垃圾桶里全是空的啤酒瓶才发现不对，我们找到他，他已经痛得脸色发白地趴在桌子上，若是再晚一点，恐怕真的要出人命。”
“聂总很久都没有酗酒了，即便是喝酒，他也不会丢着公司的事不管，他这次真的是很反常，我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聂总这一次挺不过去……宛小姐，就算是朋友，你也不该这么无情地不理不睬。”
丁淳说着眼眶都红了，女人依然无动于衷，沉寂的脸隐在暗处看不分明：“你和聂总的事，他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但是我帮着他处理了这么多事，也多少了解一点，他的确做了很多伤害你的事，但是他做这些的时候也很纠结，他真正的用意肯定不是这样……他是在乎你的。”他抓头骚耳，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听起来是匪夷所思，一边伤害，一边深爱，这种纠结矛盾的感情，他都无法说服自己相信。
“丁助，你不要再说了，他已经答应让我走，你能不能帮我订一张明天去美国的航班。”
“聂总真的这么说？”丁淳张口结舌，该说的话他都说了，后面两人会怎么样，他真的无法阻拦。
他没有回答她，脚一踩油门，车子冲了出去，开了一段路，车座上的手机响个不停。
丁淳不耐地开了免提，听筒里面曾磊焦急的声音传来：“聂总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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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晴天晕晕乎乎地回到别墅，春雨拍打玻璃的声音打得人心烦躁，房间里比往常还要沉闷，她感觉有一只手，一直遏着她的喉咙。
“这是兽牙，传说里面封印了远古的誓言，得到它的男女能够突破一切障碍永远在一起。”
“我原本只是想让你接受点教训，或是在你觉得抓牢了我之后又狠狠地把你抛弃，让你尝尝被最爱的人背弃的感觉……”
“像你这样见异思迁，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我原本只是想让你接受点教训，但是我现在发现，这个游戏无趣之极。。”
“我和他早就在五年前就结成了夫妻……从今天起，应该给你新加一个字眼，小三……”
她捂住耳朵，也阻止不了脑子里不断出现的声音，她大吼：“我不是小三，不是小三。”忽而又叫道：“聂风云，你到底想我怎么样，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张嫂听到动静奔上来，一开门，见到女孩坐在床边拍打着被子，嘴里嘟囔着，像是疯了一般。
她伸手去拦，宛晴天猛地拉住她的手臂，坚定的眼神不容拒绝：“张嫂，给我钥匙，我想进7007。”
这个房间很大，几乎占了三个房间的大小，所有的灯光一打开，宛晴天心神一滞，因为四面空白的墙壁上，贴着全是网上的曝光的她与其他男人的照片，每一张的角度都这么暧昧，若非她是本尊，看了也会唾骂一声里面的女人不要脸。
她深吸口气，继续往里面走，才看到大理石的桌台上，叠着厚厚一层海报，海报上的主角仍旧是她，是用电脑速写成的，神采飞扬的，安静沉思的，哀伤哭泣的，专注凝神的……很多很多，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表情会如此丰富，每一张背后都有一轮艳阳，那么美，那么叫人着迷。
再抬头看一眼墙壁上那些被拍的晦暗暧昧的照片，她按住抽痛的眉心。
心乱了。
这是一个多媒体的房间，液晶显示屏占了整整一面墙壁，她随手打开遥控器，头顶的灯光一下子暗了，她正疑惑着想去开灯，身旁的大型立体音响发出滋滋的响声，屏幕一闪，里面出现一间房间。
这个房间她记得，因为她也收到过，是当年她离开之后，担心聂风云的伤势，要求唯曼为她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