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抱拳上前一步,连头也不低下去,正视着宫韫昌的眼睛,说道:“上次微臣说过的国师的事情,皇上考虑的怎么样了?”
宫韫昌想起晋荀奕告诉自己的,迂回周旋便好。他要时刻记得,他才是皇上,他什么是理由,什么就可以成为理由,不容置喙。
“朕年纪确实尚小,说来却也是需要辅佐。但是纵观全朝,能胜任国师的却没有人。既然国师一职这么重要,自然是要好好考虑、考察。”宫韫昌大声说道。
孔方眼中闪现一丝轻蔑的笑意:“臣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宫韫昌打断他道:“不必了。朕若是只听一面之词,就如此轻易的选下了国师一职,岂不是对天下的不负责任?若是非要选一个出来,倒是要征求所有大臣的意见。奈何今日十六殿下与晋王世子都不在,便少了两票,就此罢了吧。”
他说完还是有不放心的瞥了瞥赵弘毅的方向,见赵弘毅微微点头,便沉了口气。
孔方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他原本想在这次早朝上说说宫储冰和晋荀奕的事情。昨日沈依琳刚告诉了他一个不错的把柄,正是去南铭国的那件事。恰好宫储冰和晋荀奕因为身份问题仍是不能正大光明的上早朝,如此一来,岂不是他孔方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趁着宫储冰和晋荀奕还没翻身,赶紧死死的压制住他们才是。
正巧这小皇帝自己说出来了,倒是省了他事。
“说起十六殿下与晋王世子,暗地私通秦楚国,趁乱逃出之后便再也没了消息。他们根本就没有上朝的资格。”孔方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咬着说出宫储冰和晋荀奕二人的名号。
宫韫昌暗道不好,自己又说错话了,心中颇是愧疚之情,也不知道孔方这问题他该如何回答。
“皇上,那封协议书真假尚未判定。当初只是太后一纸令下将十六殿下关进大牢,事情的原委并没有查清楚。通敌叛国之罪,未免定的太轻易了吧。”说这话的正是严焕。
宫韫昌曾偷偷召见过严焕,知晓严焕也是对于高婉十分的不满。之前碍于种种,不敢直接表明衷心。现在高婉死了,便敢于站出来说话了。
这一点,宫韫昌记在心里,颇是感动。
孔方紧接着道:“是吗?可是你们可知,前几日他们又偷偷去了南铭国?一个秦楚国还不够,还要勾结南铭国来谋害我离月国!”说到这里声音高亢起来,似是要调动起朝堂之上的气氛。
一时间,议论纷纷。
“皇上,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但是无风不起浪。况且那协议书上的字迹确实是十六殿下与晋王世子的亲笔字迹。为了出现任何意外,在事情查清楚之前,还是先关押他们,才算万全之策。”鉴定过那协议书上字迹的史官褚墨站出来说道。
褚墨为人刚正不阿,是极其讲究证据的。就算现在宫韫昌再想办法维护他的十六皇叔和晋叔叔,那协议书就在那里,这份证据总是不能被忽视的。
又有大臣站出来说道:“皇上,现如今又与南铭国扯上了干系,想来十六殿下与晋王世子的野心不小,您万万不能放虎归山啊!”
“胡说什么!一切都是孔方孔大人的一面之词,何来证据?你怎么就确定他们去了南铭国,难不成,你跟他们一起去了?”宫韫昌有些气急败坏道。
孔方看着宫韫昌的样子,心道这还是个孩子,遇到一点事情就不由自主的慌乱。他禀告道:“想要去南铭国,晋州清河镇是必经之路。晋州清河镇县衙的县官,亲眼看到了他们往南铭国的方向去,还听到了些不该听的。”
皎离告诉了沈依琳,若是非要证据的话,可以去找清河镇的县官。沈依琳去见孔方时,便也这样嘱咐了。孔方便派人去寻清河镇的县官,想不到给点钱就打发了。
宫韫昌扶着龙椅的手倏地收紧,他这几日没见到十六皇叔和晋叔叔,也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孔方这么一说,他真的有些慌乱起来。他相信十六皇叔和晋叔叔的为人,但是孔方等人一直在拿着所谓的“证据”诬陷他们,宫韫昌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那县官可有请过来?”宫韫昌问道,他就不信孔方所谓的证人真的存在,或者说只是为了吓唬他。
孔方一抬手,便有人尖着嗓子喊道:“宣晋州清河镇县官觐见!”
一个中年男子便弓着腰迈着碎步进来了,走到殿前跪下行了礼,才道:“小臣见过皇上。”
孔方道:“你说,你那日看到了听到了什么?”
“小臣…”那县官抬眼瞄了一眼皇位上坐着的人,一见果真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心里放松不少,接着便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那日衙役去买酒,正巧撞见一穿着打扮都不错的男子,站在县衙门前打量。衙役刚要去赶走他,谁知忽然来了另一个人,管那人叫什么十六殿下,让他回去吃饭。他们才一起离开的。”
孔方带着笑意,像看戏一般的站在一旁,时不时打量着宫韫昌的反应。
这是一出戏,一出他编出来的戏。
宫韫昌一时间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他知道,就算自己不提出让这个县官出来,孔方也一定会想尽办法让县官出来。
这就是宫韫昌斗不过孔方的地方。他总是一步一步,毫无退路的走近孔方设置的陷阱。
“镇定,找破绽。”宫韫昌对自己说道。
总有一天,他会向前走到从未想过的距离,看见迤逦的时间从眼前呼啸而过,他或许将步入破晓又即将沉湎于黑暗,他或许正在经历世上所有的美好与险恶。但是他是帝王,谁认输了他都不能认输。
就像宫储冰告诉他的一样,他将怀揣勇敢,不忘正义,最终跨跃千山万水,人间大梦。
“慢着!”宫韫昌打断了那县官的话,“你说的事情,主人公是衙役,不是你,你又怎么确定那衙役是不是在说谎?或者听错了什么的。那日,究竟是哪日,昨日还是明日?一个衙役买了酒回县衙,你们县衙是什么,是酒馆吗?”
一句句质问,令那县官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