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十一假期,回到公司,简艾第一件事就是去找石磊,告诉他叶知秋身患癌症,活不过今年。石磊啊一声,扼腕叹息,说:“好人不长命呀!劫数!劫数!”
简艾垂头,几天之内瘦得下巴尖尖,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
“你可是要去……送送老人家?”
“是,我先跟你打个招呼,日子未定,总在深秋,或是初冬,说走就要走,希望你理解。”
“明白,你去忙吧,多拍几期节目存档。”
“当然,我不会耽搁公司排好的任务。”
简艾很坚强,起身就走,石磊叫住她,说:“你不要太难过,人皆有一死,你我也一样,活着就要开心,做好一份事业,在世上留下点什么。”
简艾眼眶泛泪,说:“谢谢老板,我正在努力。”
晚上下班回家,简艾去探望李师傅,因为叶知秋的噩耗刺激,她比从前更加珍惜身边的人,朋友、亲人、爱侣,每一天都是珍贵的。
“李师傅,马上就过中秋节了,这盒月饼是孝敬您的,这还有商场的代金券,您可以添两件儿秋装,天气说冷就冷了。”
李师傅一看,两千块面值的代金券,真是出手阔绰,他满面堆笑,说:“哎哟,简小姐真是客气,还记得我这个老人家,你近来可好?”
“很好,您身体还好吧?腰疼吗?”
“我没事儿,正要去走动走动。”李师傅乐呵呵地,站起来,拿上对讲机和手电筒,要去小区里巡视,简艾忙搀扶他。
李师傅问:“大少爷和小姐都好吗?”
“好着呢,忙着赚钱呀。”简艾笑道,顺口扯谎,“那代金券就是楚小姐叫我捎给您的,她住处离这儿有点远,一时半会没时间来看您。”
白色谎言,能让老人家开心,说说无妨。其实那是简艾私人给李师傅的,如今她大小也算个名人,这些东西,都是人家巴结她送的,做个顺水人情。她生活简单,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看得很重,但对于一个看门大爷而言,两千块的意外之财能让他乐呵好几天啦。
“我们大小姐真是没得挑,模样、人品、个性……绝对是一等一的闺秀,谁娶了她,一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积了福!谁能想到这样天仙般的闺女居然是抱养的呢!”
抱养?!简艾迷惑,忙问:“你说什么?抱养的?”
李师傅哎哟一声,拍拍脑袋,说:“哎哟,瞧我这张嘴,胡说八道,肯定是喝醉了,哈哈哈哈哈,哎,你知道那个楚天骄在干嘛?”
李师傅把话岔开了,简艾只得回答老人家的问题:“我很久没看见楚天骄了,您知道,大宅已经关了,他跟大少爷他们很少来往,跟他妈住在一起。”
“还是大少爷花钱养着那两母子吧?”李师傅冷笑一声。
“哎……还能怎么办呢?说起来,血浓于水,好歹算一家人。”
“哼,那个混小子,是我见过最坏的坯子,他那种人,若是生在穷人家,早就蹲大牢啦。人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他小时候进楚家,我就知道他是个坏种。那时候太太已经不在世了,家里到处放着她的照片作为纪念,那坏种拿水彩笔把照片涂得乱七八糟,还故意把可乐倒进太太的钢琴里,气得苏管家直哭。你说这种恶毒的小混蛋,是不是一生下来就应该淹死他!”
简艾不好说什么,只得支吾着表示同意,李师傅说到兴起,把楚天骄的种种劣迹数落一番,结论就是:“什么样的妈养什么样的孩子,我们大少爷就是十全十美,那个野种,没有资格活在世上,害人害己。”
简艾轻声说:“他也许本性不坏,是他妈唆使的。”
“都不是好人!害死我们太太,太太是那么温柔美丽,以前过年时,太太总要给我们送金器和红包……”李师傅眼圈都泛红。简艾赶紧说:“是我不好,让您回忆起从前的事,大过节的,您要开开心心的,早点下班回家,跟老伴儿说说话,抱抱孙子!”
“是呀是呀,多谢简小姐陪我走这么一大圈,代我问候大少爷和小姐。”
“一定!”
坐上电梯,简艾还在纳闷,李师傅怎么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说楚天语是抱养的?难道真是喝醉了?上班还偷喝酒哦。
怎么可能呢,要说不是亲生的,那也是楚天骄。楚天语从头发到脚趾头都散发出贵族气息,再没有比她更加根正苗红的名媛了。
回到家,楚天阔正在更衣,问:“你又去找李师傅了?”
“哎哟,你是不是在我身上装了追踪器,我去哪儿你都知道。”
“还用猜?小王说把你放到北门,除了跟李师傅唠嗑,你还能见谁?你倒是有趣,年纪轻轻的,偏爱跟老人家厮混。”
“老人家有什么不好?他们比我多活几十年,有一肚子的故事,跟他们聊天最有意思。”
楚天阔笑着揉她头发,说:“那你明儿跟我去看外公外婆,过中秋节。”
“嘎?可以不去吗?每次去见那两位,我都紧张得要死,跟又高考了一回似的。”
“你怕什么?我外婆现在对你印象不错。”
“气氛很吓人,齐家住那地方,高门大院,门口持枪的警卫眼睛像铜铃一样瞪着我,令我浑身发毛。你外婆一开口我就发抖,深怕听岔一个字,你外公深不可测,惜字如金,端坐在那里像尊佛。”简艾说着,抖了一下。
楚天阔大笑:“你真的这么怕他们哦?”
“能免则免,你饶了我吧,我宁可去看我妈,给她买买衣服。”
楚天阔想一想,说:“也好,中秋节们,是该跟至亲之人在一起。那你替我包个红包,选一瓶红酒送去。”
“红包我会写你的名字,酒么就免了,我妈不喝酒,白白便宜那个混蛋。”
“好,你看着吧。现在呢,不要废话了,我去泡澡,给你三分钟,脱光了还替我搓背,开了一天的会,骨头都僵硬了。”
简艾眨眼:“我给你搓背,有好处吗?”
楚天阔捧住她的脸:“有好处呀,如果你把我伺候舒坦,今晚可以让你在上面。”
“啊,色狼!”简艾羞红脸,一顿粉拳乱捶。
“不然呢?每次你在下面都说受不了……让你主动好啦……”楚天阔愈发兴致勃勃,偏要逗她玩儿。
简艾捂住耳朵逃到厕所,说:“不理你!”
楚天阔隔着门,优哉游哉地威胁:“如果五分钟之内你不来伺候本少爷,今晚你就做好去掉半条命的准备,我会先在上面,然后在下面,还可以左边右边……”
“啊………………”简艾挠着门哀嚎。
中秋团圆饭,喜气洋洋,楚家兄妹陪二老吃饭赏月,闲话家常。可是有些话,终究要说。楚天语拉着外婆的手,尽可能委婉地告诉她,叶知秋身患肝癌,命不久矣,目前已回到旧金山家中静养,或者说,平静地等待死神拜访那天。
“啥?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得癌?”齐天脸色大变,霍然起身,站到窗口,肩膀抖动,俨然是在压抑内心的翻江倒海。
齐老爷子长叹一声,说:“那天叶安琪来做客,我看她支支吾吾,欲言又止,约莫也猜到家里有变故,没想到是这么回事。哎,老啦,老啦,知交半零落。”
齐天哽咽:“叶知秋是个好人呀,翩翩君子,温润如玉,怎么就不能长命百岁呢?”
楚天阔走到外婆身边,给她披上一条丝巾。
“您别伤心太过,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齐老爷子比较冷静,问:“老叶还有多少时间?”
楚天语回答:“听说大限就在今年内。”
齐天落泪:“连春节都过不了吗?老伴儿,咱们要不去旧金山看看他。”
楚天阔忙阻拦:“千万别,飞一趟美国长途跋涉,就算年轻人都觉得吃不消,你们哪里折腾得起。”
齐老爷子说:“你就别掺和了,老叶家里肯定兵荒马乱的,家大业大,多少身后事要赶着交代,我们去只是添乱。”
齐天抹泪,说:“老朋友一个个都不在了,只有我还蹦跶着,真叫老而不死是为贼。”
楚天语忙说:“外婆可别这么想,我们家的门面就靠两位撑着呢,我们才有福荫。”
齐老爷子吩咐楚天阔:“既然如此,你跟叶安琪保持联络,等那天,替我们跑一趟,尽到心意。”
“那当然,我已做好准备,随时飞旧金山。”
那是一个寂寞的中秋节,冷清,伤感。
中秋节刚过,林佳璐忽然发消息,向简艾借钱。
“你遇到什么困难吗?”虽然林佳璐借的并不多,三千块,可是简艾还是想问个清楚。
林佳璐说:“一定要说吗?”
其实她随便扯个谎就糊弄过去了,也是个呆子,这么一说,简艾更加起疑。
“你如果有麻烦可以跟我商量,别硬抗,钱能解决的事都不叫事儿,我一定会尽力帮你。”简艾的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林佳璐觉得不说实话真是对不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