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一过,各个地方就开始张灯结彩了。
年味儿越来越足。人们开始和往年一样筹备年货。
两架直升机先后掠过乌鲁木齐上空,简礼俯瞰着城市,仍旧头痛欲裂。
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一些死去的人,公司的电话一个都没有接。
他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唐铭那老头子真是不给人活路。
他辛苦了这么多年,竟然全都付诸东流,现在已经欲哭无泪。
孙正翌就坐在他对面,也完成了一桩任务,放松了许多。
“那些人呢?唐明月他们?”刘方遒只带他下山,半路遇上雪崩,险些丧命,再问其他人,孙正翌就摇头,不知道是不想说还是不清楚。
路途蜿蜒曲折,唐明月开着一辆军绿色的吉普车,吴铭坐在副驾驶,一个颠簸之后惊醒,全身酸痛的直觉慢慢涌上来。
吃力的扭过头看了一眼唐明月,便放下心来。
“咱们这是去哪儿?”
“回家。”
“咱们还活着吧?”
“活着呢。”
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吴铭有些想不透。
就那么直直的盯着前方的路。
唐明月说:“以后别再做那些危险的事儿了。没必要。”
“我做的,都是认为必须要做的。”
“小说看多了就是这个症状。假如有一天,我是说假如,你成了什么什么侠,然后呢?”
“我又不是分不清小说和现实。人类的运动极限在哪里,现在谁都清楚,现在真的需要侠吗?”吴铭自我否定的摇摇头,“去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责任,早已与城市的生存原则背道而驰了吧。我们其实早就应该清楚,武侠已死。”
可你还是那么做了,唐明月盯着前方的路,回想起那奇迹般的一瞬间。
雪从头顶压过来,吴铭拉住她,两人腾空而起,那绝不是梦,那正是她所教给他轻功的方法。
最终他也没能抓住一只松鼠,而是紧紧的抓住了她。
吉普车绝尘而去,一只开往酒泉、开往西安,穿过沙漠、穿越秦岭,过了洛阳一路南下,到了上海。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漫长的旅行,沿途休息小憩,被问及工作,唐明月说是请了春节长假。
新闻一开始滚动播出李家兄弟遭遇雪难的事情,其中缘由似乎完全被大雪淹没了。
夺宝行动最终被当做登山爱好者们的一场灾难。
吴铭的伤简单治疗之后就快速恢复。因为是枪伤,为了不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只能小心隐瞒。
与久久没联系的家人通话报了平安,今年依然不能回家过年。吴铭说,得趁着用工荒找份工作。
行至河南的时候,唐振南打了一通电话过来,说是要去海外散散心,于是就没了消息。
风尘仆仆,回到上海,这个陌生又熟悉的城市。
“你不会觉得一无所有了吗?”
“我本来也什么都没有。”吴铭回答。
“你还真是佛系。”
“别这么说,要是有钱,我还是想要的。你家还有什么值钱的古董不?”
“有,你来看看?”
吴铭打扫干净了伯伯的旧房子,将钥匙快递给了澳大利亚的堂姐。
过年的时候上海突然冷清了下来,街上的行人也没那么多了。两个人穿着大衣,在街道上缓缓行走。他们手中拎着从超市买来的食材。在罗斯柴尔德诊所门前停下,里面亮着灯,一个瘦削的人影正在忙着什么。
推门而入,华直惊喜的瞪圆了眼睛。
“怎么不早说要过来?”
“早说你就能准备好吃的吗?”
除夕这天,他们撕下诊所门口的旧春联,贴上新的,做了一桌的菜。刘医生的妻子又带来了包好的饺子,如此吃了顿年夜饭。
“我说,你总是和家人说谎,这一点真的不好!”华直喝了两杯,舌头就直了,拍着吴铭的肩膀教训他。“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和她去国外?不行啊……怎么总是女人罩着你?”
“老张呢?他没事儿吧?”
“怎——么没事?可把我俩吓惨了。老张啊,在杭州逍遥呢呗!”然后华直又压低声音,小声说:“对啦!他那生意,黄摊子啦!”说完“哈哈”一笑。
“我一直想问,这地方干嘛起名叫什么罗斯柴尔德诊所?中不中洋不洋的。”唐明月问。
“老刘他啊!听我的!我俩研究的!他觉得中医肯定挂什么妙手回春的牌匾,我偏不!咱们得国际化!所以用这个,不是挺好吗?是吧?”华直一边说一边向其他人求证,其他人也只是笑笑。
“按咱们中国的习俗说,人走了不能贴春联。哎?可那是中国习俗,你看着牌匾,外国的,咱们就别管。”
“可春联也是中国习俗……”吴铭说。
“啊,是呀,所以给老头子留一半嘛!”华直话说得语无伦次,说着说着眼圈也红了,哭哭唧唧的,其他人要走,就紧紧抱住,像是个耍赖的孩子。“不行!你们去哪儿?还回来不?”
“回来,一定回来。”
大年初一,吴铭和唐明月乘飞机离开了中国,开始了新的旅程。
简艺接到吴铭的信息说要改行,很是诧异,打过去电话问他要做什么。
“写武侠小说吧。”
“呸!现在武侠题材这么冷门,写什么武侠,你有没有眼光啊?还有,你写就老老实实写呗,你这是在哪儿?泰国?你写榴莲多好!旅游、美食的书好卖多了!弄个专栏也不错。”
“你可怎么办啊……就是爱替人操心。”
简艺抿嘴一笑,“过的好点儿啊!”
“遵命。”
转过脸,望向远方海天相接的地方,夕阳灿烂如火。
稍远处,唐明月手里抓着一只大龙虾高高举起微微摇晃,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大声问:“吃这个好不好!”
吴铭挥手表示同意。
或许今后写小说也没那么顺利,或许还会有其他什么新的工作,不过最幸运的是,今后可以一起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