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上司的办公室就在本部门的公共办公区那边,不过这件事已经不是一个主编能够解决的了的。
总经理刘露办公室在十七层,那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人。但凡能诉诸于行动的事情,她便绝不会纸上谈兵。她的办事能力和办事效率有目共睹。一双漆黑的高跟鞋托起了一个极具气场的职场女人。
她衣着简约大方,橘色的长裙以及白色的长袖职业装,加上一头大波浪的卷发,足以显示出她的豪爽。
她涂着淡粉色的唇彩,说话的时候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
据说她是留学海归,具体背景则无人问津。
她站在办公桌后面,双手撑着桌面,盯着面前的几个人。主要是白雪这个人。
公司里只要她见过的人,她便都认得。她总是能在电梯里遇到白雪,所以自然也一眼认出来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听过柯正勤的叙述,刘露追问白雪。
“我是经常会找一些文案写手来策划话题。不过这也很正常,不违反任何规定,这种事情当然是能省则省。”
“定位推送呢?”
“这个……我不知道。”如果是有意给她台阶下,刘露就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质问她了,现在她退无可退,反正韩胜英现在不在国内,谁打电话都不接,干脆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身上,这些人总不能去找他质问吧?
刘露点点头,但是她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接着说:“白雪,这个问题是警方要处理的,在我这里的主要问题是,你的这个东西……可是害死人了。你觉得自己毫无责任吗?”
这句话像飞来一把刀,狠狠的戳中了白雪的心思。白雪脸色瞬时变得难看起来,嘴唇微微抖了一下,苦笑着说:“那个文章哪里写错了吗?不科学吗?网上这种东西不是遍地都是吗?”下一句话就差说出来,大家都那样,为什么偏偏指责我呢?不过她忍住了。
“白雪你也是新闻系毕业的,应该清楚舆论会带来什么样的效果吧?你把责任推给那个写手、那个转发的人,就一清二白了?”
“难道不是么?”白雪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要是平时她早就爆发了,现在她一忍再忍,她只想不失去现有的一切。毕竟那个姓韩的都许诺过了,要不了多久她就会得到更高的职位。她努力了这么久,可不想一切从头再来!
刘露看得出白雪的心思,在心里对这个人摇了摇头,看来她是嘴硬,没有如山铁证是不会承认任何事情的。
“姑且不说你的动机,这个警察会处理……”
“总经理,你说什么?警察?和我没关系啊?就算你们报警,也该抓起来那个在后面定向投放广告的家伙吧?还有那个欺骗了我的写手!对,我也是受害者,我是被欺骗的啊?”
刘露轻轻的叹了口气,说:“要不,白雪你先回家休息休息?”
“不,我为什么要回家?我做错什么了?”白雪仓皇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没好气的看了旁边的柯正勤一眼。她从小就最讨厌这样的人!打小报告!如果可以,她恨不得立刻掐死这个多事的男人。不过转念一想,一定是吴铭!一定是吴铭在后面搞事!于是说道:“对了,一定是吴铭干的!吴铭报复我,他从回公司之后我就觉得他心不在焉,大家也知道的,他根本就是来混工资的,根本就不喜欢这份工作。”这么推理下来,连白雪自己的相信了。
“你是疯狗吗?”柯正勤忍不住吐槽道。
“你这个小偷还骂人?”白雪伸长了脖子反驳道。
“好了,你们两个,事情查清楚之后再来上班吧。”刘露打断了两个人的争执。
白雪当然不答应,如果事情查清楚,她就没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可是她还不太傻,表现得无辜又坦然,“好,总经理。”
等人全离开,刘露终于接起了一直在震动的电话。是她的秘书安安。
“总经理,我们找到那个文案写手了。昨晚他们家发生燃气爆炸了!正在医院抢救呢!”
刘露听到这个消息,突然产生了一种愤怒。这是在开玩笑吗?怎么要找的人,偏偏出事了?
第一人民医院在凌晨的时候接到急诊,一个女子被救护车接来,全身烧伤面积达到百分之七十。似乎气管也被灼伤了,就连说话都困难,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据说是凌晨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弥漫在空气中的燃气被点燃,发生了大爆炸。
半个多小时后,另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人赶到医院。
眼泪把妆抹花了,她跑掉了鞋子,冲进急诊室。
医生告诉她的情况她一点都没听进去,她就是不听的呼唤着那个人的名字,好像再也不会说其他的语言了。
据说,这个两个人是合租的一间房子,事发的时候,其中一人正在酒吧上晚班,所以躲过一劫。
聊天的人唏嘘不已,而当事人已经再也不会醒来了。
直到次日中午,梁悦都已经被泪水冲得支离破碎。张述实急匆匆的找到她的时候她坐在彩色塑料椅上,抱歉的望着他。
“豆子姐。”张述实叫了她的名字。
“对不起啊!”豆子沙哑着嗓子,抓住张述实的袖子。
“不怪你。”从接到这个消息开始,张述实所能想到的只有一个词:人算不如天算。
很奇妙,人如果一旦接受了这个结果,不会有眼泪,也不再有其他的情绪了。
只是远远的、淡淡的,看着这一切。
豆子和他讲,珍妙真的答应他们暂时不出门,横店那边约的工作是下个月的,于是珍妙就一个人在家里找网络兼职。“之前住院不是见过几个癌症患者吗?珍妙就对医学很感兴趣。她开始撰写一些那方面的文案。也能赚点小钱。昨晚,我是夜班就没回家,大概是她做饭之后就忘记关燃气了。也可能那个管子本身就老化了,漏气了……我们都没发现。”
张述实只是听着,想起多年前那场巨大的爆炸。
人的一生会经历多少次这种相似又倒霉的事件呢?
张述实忽然感到这个世界陌生得可怕,他曾无数次想要接近想要了解的东西,忽然变得凶恶起来。
直到看到停尸房里的珍妙,张述实才想起来,我们,见面和道别都还没有好好打过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