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三分钟之后,华直才摸着黑找过来。
几束光从桥上照到桥下,晃来晃去在搜寻着什么。
而吴铭和两个陌生人都扒在河堤边缘伸着脖子瞧着什么。
华直悄悄把吴铭拉开,小声问是怎么回事。
吴铭简单说了情况,华直看了一眼河边什么都没有。
“那要是到了唐明月手里,还用你操心吗?”
“是什么让你以为唐明月拿到了就代表我们拿到了。”
两人一边小声说话,一边悄悄退走。
远远的,听到那桥上的年轻人与那些人扭打了起来,手电的光束猛烈的晃来晃去。
不多时,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那年轻人从桥上翻了下去。
“咕咚”一声落进河中,总算浮上来,却已经被急流冲远了。
桥上那些人没空管他,吃力的过了桥,在灌木丛中搜索,手电的光芒被灌木的枝丫切得破碎。
没走多远,吴铭转了弯,要往河的下游走。
华直明白他想干什么,无奈的跟在后面。
寂静的夜晚,稍微有点风吹草动都能听得非常清晰。
他们先是听到河水的声音,从河水里面涌出的声音也很清晰。
那个年轻人狼狈的爬上岸,双支手臂都被石头割破了,头上的血迹已经干了,被水又冲得化了开,淡淡的粉红色,染透了棕色的薄外套。
“你叫什么名字?”
吴铭算好了位置,在这里等他。
他抬头看了一眼吴铭,棕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我跟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你没必要这么看着我。”
“有区别么?”年轻人绕过吴铭和华直,一瘸一拐的走了。
“现在这个镇上的人就是惊弓之鸟,怎么可能和我们心平气和的交换资源。”华直说。
三个人就这样默默的一前两后的前进,踩着那些蓬松的落叶,走过一段有一段的郊区小径。走在前面的年轻人不时回头看他们一眼,显然带着防备。
这不由得叫吴铭想起学生时代的一篇课文,是讲两头狼尾随一人,那人不断丢肉,但是狼仍然不放弃跟着他,最后那人使计干掉了那两匹狼。
站在被跟踪者的角度一定是心惊胆战,但是跟在他后面的狼呢?或许也是战战兢兢吧?
就这样跟了一路,到了白水镇,终于有了岔路,可他们还是跟在那个年轻人的后面。
年轻人终于忍无可忍的站下,转过身。
“你们要是也想去天箭山,我不介意带路。”
“你会那么好心?”华直根本对天箭山没兴趣。他始终记着他是来找人的,如果韩胜英不在这里,就算他去了山上,他也不会糊涂的追过去,他要在这里等他回来。之前被耍的团团转,这一次不能再犯傻了。
“信不信由你们,明天一早大树下面集合,我会带人进山。”
说完年轻人转了身就继续走,他缩着脖子,单薄的身体微微前倾。
大约在九点的时候吴铭他们才吃上一顿热饭,烤羊肉串加啤酒,竹签攒了一把。
吃串的时候也从旁边那桌人那得知了今晚事情的具体情况。
原来陈家镇墓兽遭贼之后镇里的人就暗中寻找,不知怎么叫穆奇的年轻人今天忽然拿出镇墓兽,与几个镇里的伙伴要组织镇里的人们一起上山。这件事又叫外来客们知道了,就引发了今晚那场不大不小的械斗。
“这是要去盗墓?”华直问。
“谁跟你说是墓了?”
华直拿着手机给吴铭看,“镇墓兽不是陪葬品么?陈家以前改不会是盗墓贼吧?”
吴铭也这么想过,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手里没了镇墓兽,谁还跟他上山?”也不知道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吴铭有点像踮起脚越过华直背后的木隔断看看对面说话的人到底是谁。
“我是不去,现在技术这么发达,什么宝藏挖不出来,这么多天了一点风声都没有,我看都被忽悠了!”
“我也不去,我看穆奇就是想去找他哥。天箭山这时候天气最要命,叫搜救队呗。”
“叫了,也得是能找到才行啊!大雪封山的,上哪找去,一阵风就给埋了。”
那桌坐着三年中年男人,你一句我一句,一边吃一边说,有时候掌柜的也插上一两句,看起来都是熟人。
十点以后,镇里的所有店就都关门了,灯火也稀稀疏疏,除了路灯恪尽职守的发光,一户户人家的灯渐渐都关了。吴铭和华直找了一家旅馆,住进了一个房间。
房卡是跟保洁阿姨交易得来的。
反正客房没人住,保洁阿姨也想额外赚点外快。
旅馆陌生而简朴,大有九十年代初恐怖片的气氛。进了房间之后两个人理了一下思路。
发现问题不但没有得到解决,而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你要是想去就去,我可以在这儿等你。”华直不认为那种探险似的行动会带来什么确切的答案,他们刚刚到这里,需要一些时间。
吴铭其实也只是有一点点想去而已,说来奇怪,每增加一个难题,他最初的意志就被消磨一丝。他甚至有点担心,他正在走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不过既然现在有两个选择,而华直选择了其中之一,如果想增加机会,他就该去那山上去看看。
“另外,我们事先说好,如果你十天还没回来,我就打道回府。”华直虽然不想这样,但还是说出这么刻薄的话来。
他实在不想自己想找的人没找到,又增加了多余的事情。
这一晚吴铭几乎没睡好,梦里总觉得有人在后面追他,到底是旅馆老板娘,还是那个手执木棍的丑老头?
凌晨四点的时候惊醒一次,七点的时候再度醒来,没想到天还没亮。
然后懵懵的坐在床上回想前一晚那个穆奇有没有说几点在大树下集合?
扒着窗子望向镇东北角的那棵落尽了叶子的大树,这里正好能看到那里的全景。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再睡下,就是中午才起来,华直已经出门了。
他的适应力超级强,似乎在到了哪里就决定在哪里生活了,懒洋洋的去吃了早餐,然后开始一天的闲散生活。
这镇里的人都知道韩胜英是谁,毕竟是上了电视的人,但也一致表示从来没见过那个人来这里。
——不是说逃到国外去了吗?怎么可能到我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来。
午后,大树下面聚了许多人,背着行囊的总共只有十几人,大多是外来客。
穆奇站在最前面,打量着这些人。
最开始不是这样的,还有不少和穆奇同龄的年轻人,但是都被家人从队伍中揪出去了。
于是一场闹哄哄的骂战在大树下面愈演愈烈。
吴铭打开窗子,让冷空气进入室内,就能听到大树那边的争执声。
总的来说,那些衣着朴素的本地人与外地人剑拔弩张,不客气的说这些外人心肠歹毒、贪得无厌。
并且把穆奇的哥哥的死归罪于他们。
那些外地人也大多不相信穆奇,想要单独行动的小队也有两个。
他们明朝暗讽说是本地人故意指错路害人,绝不会再被本地向导欺骗了。
吴铭一开始以为他们是赶上了时候,有队伍集中从白水镇出发去天箭山,但是后来他才知道,那段时间白水镇的那颗大树下每天都发生着同样的事情,什么探险队、搜救队,每天午后约定在树下集合然后出发,其规模与形式堪比旅游团。
但是真正度过天箭山的团队到底有没有谁也不知道,因为过了天箭山山腰的人,几乎没有回来的。大多数团队都在天箭山中段兜兜转转,无功而返。
吴铭给华直发了一条信息,然后跟着人群上山了。
走的时候吴铭还想,这种情况已经不叫分工了,而是拆伙。之前和简艺合作的时候也是这样的,难道不应该发生一场激烈的争执,然后再分道扬镳才对吗?吴铭互相此前人生,的的确确没有过一次与人争执,比起因某件事而爆发某种激烈的情绪,他更擅长冷处理。把任何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弱化到微不足道,可能更符合他忧愁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