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月和吴铭两个人回去的时候，也已经深了。
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怪味。
篝火左右摇晃，映在墙上的人影也左右摇晃，像极了童话里的恶魔正在煮汤。
唐振南在临时搭建的小灶上熬着什么，一边用小汤勺搅拌。
唐明月皱起眉头，想起这家伙小的时候就不是省油的灯，各种调皮捣蛋，在锅里熬过泥巴。看来他的手艺没变。
吴铭问：“你这什么啊？神仙炼丹啊？”
华直忍着笑，说：“像不像格格巫？”
唐振南拿起一只小铁腕，小勺子舀了一勺汤，递给吴铭：“尝尝。”
吴铭皱着眉向后一躲，说：“什么玩意儿？闻着就不好喝。”
“下午华直在外面找到的山野蕨菜，富含维生素，我在汤里放了点儿方便面调料，快来补一补。”
“谁出门带一堆方便面调料……”吴铭也是无力吐槽，强忍着恶心看了一眼那汤，黑绿黑绿的，“洗没洗啊？”
“这高山环境这么好，洗不洗有什么关系。”
吴铭接过勺子，捏着鼻子尝了一口，确实有方便面汤底的味道，但是，其中苦涩的蕨菜味混入其中，过了舌尖，到了喉咙，就想吐。
“怎么样？”唐振南期待的问。
“想吐。”吴铭说。
“咱们没什么吃的了，如果不找到点儿什么，就得饿死在这山里。有汤就不错了！”
“你怎么变乐观了？”吴铭什么时候遇到这个唐振南都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可能就算遇到再大的灾难，他也会保持这幅模样。
“愁眉苦脸有什么用？能当饭吃么？我遇到的糟心事儿多了，这点儿事情，还能算个事儿吗？”唐振南不是吹牛，他确实一路坎坷，出生不久母亲病逝，父亲跟别的女人远走他乡，把他一个人丢在爷爷家。后来爷爷也走了，走之前，除了一个空房子以外，什么都没给他留。
每三年，他会收到爷爷给他留下的一笔钱，最后一笔是二十岁那年。
那个时候他恨家里所有人，不过渐渐的，他发现仇恨那些人根本没有一点意义。他得为自己的人生做计划。可是两次创业的失败，让他心情低落。那个时候手里攒下一点小钱，也都输光在了赌场。一路走来，要命的事情何止一件两件。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他也不会想尽办法去唐明月那里偷东西。
“一会儿汤都烧没了，你发什么呆呢？”唐明月远远的瞥了一眼，一路上唐振南当牛做马的，确实帮了不少忙，她也不忍心再说他什么。
各人拿各人的容器，盛了这怪味蕨菜汤，唐振南给它明明为百转千回汤，跟张述实开玩笑说，喝了这汤瞬间满血复活。
张述实突然生病，气力不尽，喝了汤倒头就睡。
唐明月执意不喝，唐振南再三劝说。
“你喝了这百转千回汤，咱们明天就上路了。”
“你说的是什么话？”唐明月试着尝了一口，评价说味道一言难尽。
很少挑剔的人说出这种话已经说明这汤难喝到什么程度了，吴铭禁着鼻子一饮而尽。这味道恐怕要在嘴巴里回荡数日才能消散了。
这一晚，风声鹤唳。
出口外面飘雪四方。
吴铭围好了围巾，望着那不止的风，心里对出去之后是否能顺利下山产生了疑惑。
这风雪，能见度不高，这座山峰全是悬崖峭壁，搞不好摔下去粉身碎骨。
次日一早，风雪未停，张述实情况大好，精神足了些，催着大家下山。
出去前，大家拉住了同一根绳子。
之前简礼他们离开之前，刘胖告诉他们这座山海拔三千五百米以上是终年有风的，一旦到了三千米以下情况就会好多了。不过悬崖峭壁还是存在，不能心存侥幸。到了低山的时候坡度才会渐渐变缓。
那些挑战过最高峰的人，却不会挑战这座山峰，就是这个原因。
他们排成一列，唐振南在头，唐明月在二，吴铭在三，张述实在四，华直在五。
五个人在没有路的地面上踩出一串足迹。
他们手持登山杖，前后左右的探路，很是小心。有时候手杖戳下去，雪壳就咔嚓一下裂下去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下去几十米，没了路，还要向上折返，如此反复，人的意志被逐渐消磨。
每个人手里都有测量海拔的GPS测量仪。这东西上山的时候没怎么用到，下山的时候派上了用场。
“你不会觉得白来一趟？一场空？”沉默许久之后，吴铭在后面大声问唐明月。
大约过了几分钟，唐明月才说话：“拿到一箱财宝回去才不叫一场空？”
“你想做的事情都没做成。”唐振南补了一句。
“干嘛突然煽动我？”
“不是煽动你，咱们实在太惨了！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走。不对，你看还害了这些人命。”
唐明月从后面敲了一下唐振南的头，说：“我早就说过，我不是需要钱。”虽然嘴上这么说，唐明月的内心还是有所震动。
他们说的没错，这一趟到底值不值得？
“你们呢？”唐明月问。
“我可不是亏大了嘛。”唐振南说。
“这可能是这辈子，都难得一见的景色。”吴铭说。
“你说什么呢？”张述实问。
吴铭用登山杖指了指脚下，那是万丈虚空。
说是万丈因为沿着峭壁根本看不到底，说是虚空也是因为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尽头。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张述实本来没有彻底康复，往下一看，头晕目眩，马上抓住吴铭的衣服。
“你还有闲心在这鸡汤？”
之后有一阵，没人说话。
张述实一直跟着他们走，也看不到路，说：“还是说点什么吧。”
“多说话就是消耗热量。”华直说。
但是吴铭没在意，他想了想，说：“倒是真有点事情要和你们说，你们还记得山洞里面那些书不？”
“天山派的武功秘籍嘛。”唐振南马上接话，又被唐明月呵斥要求专心走路不要跟他们说废话。
“跟我在陈老爷子家看到的一些书很像。唐明月，你的功夫是哪儿学的？”
“爷爷留下的旧书。”
“是说人人按照这个练习了都能成吗？”
“这我不知道。”
吴铭一直觉得，传统武术的没落一定是现在的人不得其法。
不少人说那些功夫都是小说里编纂出来的，根本没有那么玄。
可吴铭总觉得，这句话切割的意味太明显了，难道真的非此即彼？难道轻功一定要飞出数十米？
“你没带几本吗？”张述实问。
“没有。”
“不科学啊？”
“别说了，要是没那些书，你昨晚早就冻死在山洞里了。”华直说。
“我靠！你们不是拾柴了吗？”
“灌木都不好找，悬崖峭壁的上哪拾去，就从雪层下面找的干柴、枯草，根本不够。”华直说。
听到这，张述实心里不是滋味，他为了带东西出去想尽办法，本以为这几个人再傻也会捞点儿东西，没想到真是两手空空啊！
“没事，我看过的都记着了。”吴铭淡淡的说了句。
凛凛寒风在耳边呼啸，吴铭的脑袋锁在兜帽里面，现在他穿的是从那些过世的人身上剥下来的外套。整个人包在里面，心神安宁，脑中也很快就浮现出他看过的那些字。如果这些也能一起被收藏下来……如果可以他真想带上几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