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铭一提膝，猛地撞在这男人腹部。
男人吃痛微微松了手，吴铭趁势又是一拳招呼过去。
小宝爸往后退了两步，心说这小子也真是敢下狠手。
“你小子，那天不知道耍的什么花招，害得老子的手疼了好几天。今天，看我不连本带利讨回来！”
说着横着一脚踩过来，吴铭一侧身，那一脚正踏在墙上，这老房子的墙壁年久失修，这么一脚下去，就腾起一阵灰。
造成如此大的动静，左邻右舍不可能听不到。
吴铭留意到，旁边那些住户的门都微微的打开了，从后面藏着一双双眼睛在窥探究竟。
“你说小宝死了，是怎么回事？”
“还不是摔坏了！”
“说谎！”
从张笑那里得到的消息是小宝顺利出院了，他怎么就说小宝和小宝妈死了？
看起来又不像气话。
小宝爸被戳穿谎言，心里一火，攥紧了拳头朝吴铭砸去。
他受够了卑躬屈膝的生活，做什么都要低声下气的，现在就连这种毛头小子也敢来跟他指手画脚！
连着几拳，像是炮弹一样朝着吴铭的面门冲去。
吴铭躲闪不及，挨了一下，又挨了一下。
眼前一黑，有点发晕。
一抬头，看到楼梯，那里站着楼上的住户，好奇的观瞧着，他们好像很期待他们之间有个胜负。
“爷爷我以前斗过虎。”
小宝爸得意的大喊，像是要迎接周围人的掌声。
周围的人，只是瞪着眼睛，默默的注视着，没人敢发出一点声音，可从表情上看，一定在心里呐喊着什么。
——太菜了吧。
——不够看啊！
——发生什么事了？
小宝爸不给吴铭机会，踩着一双蓝色塑料拖鞋的大脚一刻不停的踩着吴铭。
“龟孙子！还敢来！还敢来！”
“那两个人，是你杀的！”
“我儿子是病死的病死的！”
吴铭双手护着头，想起了这个暴躁狂对待家人的态度。
“就是你杀的！我看到他们的尸体了！”
吴铭忽然抱住男人的腿，猛地起身，男人就被仰面掀翻了过去。
一声闷响落在地上，又掀起一阵尘土。
吴铭骑着男人，这男人也极不甘心，两人在地上抓着对方翻滚出去。
最后双方都死死推着对方的脑袋。
“你怕被警察发现，所以一直守在出租屋不出门。”
吴铭努力的挤出一句话，这男人红了眼睛，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相当气愤。
“是天不由人！天不由人！”
吴铭努力的想进入那间出租屋，张笑说这一家人都没出过门，那么小宝和小宝妈一定就在里面。
吴铭曾经采访过一个做僵尸肉的黑作坊，肉腐烂的味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
两人缠斗数分钟之后精疲力尽、头破血流，可谁也不肯放手。
整栋楼的人如同木偶一样立在原地一动不动，黑色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们。
男女老幼……
他们不知道这栋楼里，他们的邻居正在日益腐烂吗？
小宝爸认定了吴铭是来找茬的，而且他是个记者，他怎么说别人就怎么信。
于是如同一条猛犬一般死死“咬住”吴铭，厮打中，吴铭所幸逃脱钳制。一个翻身，进了那间出租屋。
走廊的杂物“叮叮当当”翻了一地，为了节省空间，这里的住户常常把一些东西堆放在走廊。
本就狭窄的走廊，变得更加拥挤。
不过在这些杂物中，小宝爸顺手捡到一样宝贝。
不知是谁家的厨具，一把锈了的拆骨刀！
也不顾周围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看到了又怎么样，大不了把他们全都砍了！全都砍了！
这么想着，小宝爸就天不怕地不怕了。
吴铭冲进房间，看到两个卷成筒的被子，轻轻一拉，便有人从被子里滚落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让他联想起经常吃的鸡肉卷。也正是因为联想到了那个食物，所以胃里一阵翻滚，喉咙开始发紧。抑制住这种恶心，他看清了被子里滚出来的人正是小宝。
不过这个小宝已经不是那天他见到那个活蹦乱跳，冒充海盗吓唬他的小宝了。
这个小宝被医院的绷带缠着一条腿，应该是去医院经过处理之后一直没有拆开过，其余的皮肤发肿，淤血变成了黑色的斑块。不知道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多久了。
吴铭不是没有经历过死亡，但是每每遇到，那些生命在离开之后都会得到陪伴、得到亲人的厚待。
各种让人发笑的殡葬仪式，曾让吴铭感到死亡有些可笑。
而现在，他突然觉得，死去的人能得到尊重是件感人的事儿。
“医生说这孩子治不好了，这辈子就瘫了，我可没钱养活他。他是我儿子，命是我给的，现在我拿走了，不是很正常嘛。”
小宝爸苦笑着，他真是白费心思了，为这小孩花了多少钱不说，还要照顾他，真是麻烦！当他听到医生说，可能要继续照顾他一辈子的时候，他真是脑袋都要炸了。
这就意味着他这辈子都不可能指望什么翻身了。他是指望儿子翻身的，现在这样的儿子能让他得到什么？只是给他增加更多的负担！真他妈畜生不如！
“你还笑得出来？你杀了人！还笑得出来？”
“这么着！大不了枪毙我呀！我怕什么！我什么都没有我怕什么！”
小宝爸一举刀，暗暗想着，这刀落下，一了百了。
节能灯惨淡的白色光芒映着这间狭小的屋子，隔着薄薄的墙壁，吴铭能感受到人们的存在，人们似乎也想透过这堵墙看看发生了什么。
那布满黄黑色锈迹的刀在灯光下如同一只变异了的手掌，又薄又无情。
就在人们秉着呼吸倾听的时候，整栋楼的灯火突然熄灭了。
这瞬息的黑暗让人们猝不及防的乱了阵脚，能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低语声。
是在抱怨、在猜疑、在担心。
小宝爸眼前一黑，没有想到是停电的原因，心中一慌，刀子斜着劈将下去。
“邦”的一下，好像是砍到了什么硬物上，应该不是人的骨头。
慌乱中，又挥了几下，但是都劈空了。
只觉得后背一疼，“咯嘣”一声响，小宝爸腿一软，摔在地上。
吴铭刚刚匆忙后退，黑暗中听到刀锋划破空气的细微声响，随后就是更加奇怪的声音。
“你他妈使诈！”
只听小宝爸大声嚎叫着，好像痛苦万分。
那声音就在吴铭面前不远的地方传来，吴铭不动神色，怕是陷阱。小宝爸哼哼唧唧的喊了一阵，声音渐弱，黑暗归于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