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述实跟吴铭说,珍妙最近诸事不顺,仔细算起来,还有一场血光之灾,虽然不会伤及性命,可还是叫吴铭去看看。张述实算的出大概,但是算不出具体发生什么,和事件地点。所以只好把大概时间告诉吴铭,拖吴铭帮忙留意。
“你搬来上海得了,要不你把她接到杭州。”
吴铭的提议张述实不是没想过,可是他根本说不出口。一想到珍妙的命数,他甚至都不敢见她。
他宁愿做一只鸵鸟,劝告自己,只要不见到,也许就不会发生。
张述实坐在电脑前,摘了眼镜,放在桌上。
电脑里,远程员工们聊天、开玩笑的声音好像被一层厚厚的玻璃隔在外面。
“老板,咱们规模可以再扩大一点,最近有点忙不过来啊。”
张述实敷衍的“嗯”了一声。
又摆弄起手机来,吴铭和珍妙都没有给他发信息,几次想要打电话,但是他很少给珍妙打电话,如果给吴铭打过去……今天他已经给吴铭打了两个电话了,再这样下去说不定吴铭会把他拉黑。
思来想去,拿了车钥匙,打算再去趟上海。
“又又又出差?老大,你看上哪个姑娘了?”远程联网的伙计开玩笑道。
“少废话,接单去。”
“我可是给老大你算了一下,最近天降桃花哟!”
都说医不自医,他们这行,更是命运难测。一旦置身于这个位置,就算是同行也没办法看清彼此的命理。
这句话,权当安慰。
张述实苦笑了一下,严肃起来说:“快去干活!”
虽然受托去查看珍妙情况,可是去了两次,那边都没什么状况,吴铭只觉得自己像个跟踪狂,万一被发现跟踪狂的身份就坐实了。所以坚持两天之后,就不去了,继续他公众人物的生活。
本想回到上海之后去租间公寓临时落脚,可是从下飞机之后,吴铭就被人拉着东奔西跑,有剪彩的、有真人秀、有节目采访,住的地方从一家酒店换到另一家酒店,他没有支付一分钱。银行账户反而不停的增加转账,如果不坐下来细细查看,他根本搞不清哪笔钱是哪笔钱。
张述实的电话催的急了,他就取消一天行程,去找珍妙一趟。
珍妙不上班的时候在家里比较安分,偶尔和朋友一起逛街,要是赶上她上班就惨了,是夜班,吴铭不可能跟着一起通宵,所以也只是例行公事般的路过便利店看上一眼。
每次都太平无事,吴铭心说张述实该不会自欺欺人,入戏太深吧?
有时候吴铭甚至有心直接给珍妙转一笔钱,让她放下这些工作,继续去等群演的工作。
之前他就留意到了,这个女孩的气场很足,又很喜欢做演员,只是做群演就高兴的不行。有时候真想拉住她问问,你这么拼命打工,到底想要赚多少钱啊!
吴铭想到自己的话,恐怕坚持不下来,可能会任性的直接不管不顾的奔向他的梦想。
直到他在火锅店找到珍妙。
进火锅店的时候,他正好看到珍妙手里的那根筷子戳进她的脖子。
当时他甚至没反应过来这个气愤难当的女子就是珍妙。
他冲过去,和周围人一样吓得心脏狂跳。
会死人吧?
他哆嗦着拨通急救车的电话,可是那边说,根据路况,大概要二十多分钟才能到。
他看了一眼跪倒在地上的珍妙,血一点点的从伤口渗出来,似乎越来越快。怎么能让她在这等那么久?
问了医生处置方法,吴铭跟火锅店要来干净的布,叫保安大哥按住珍妙的伤口,然后叫周围人帮忙,背起珍妙,希望下楼能叫到车。
就这样大概有三四个人一直在他旁边帮忙,叫了车,司机知道情况猛踩油门往医院赶。
“放心吧,五分钟咱们就能到!”
出租车司机开了一辈子蜗牛车,被乘客催过无数次,也没超过速,这次可不得了,蓝色的出租车像是一条鲨鱼一般在车海里疾驰。
吴铭落了座,才忽然懊悔起来,他答应了张述实的事情没办好,他根本没相信张述实的话,这个人是生是死确实和他无光,可是真的发生了这种事,却总觉得是他害的。
马上给张述实打了电话,狠狠的骂道:“去你妈的血光之灾!这是要死人的事!”
正要开车离开杭州的张述实也愣了,问吴铭发生什么事了。
张述实混混沌沌的好像听明白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满脑子想的是一个爆炸的场面。
那是一栋老式住宅楼,夜晚,他穿着短裤摸黑去寻找灯的按钮。而按下按钮的那一刻,“轰”的一声,一阵狂风卷着热浪扑面而来,灯光然后是火光,之后是一股浓重的焦糊味。
多年前的那场天然气爆炸要了父母的命。
那个时候他跟着师父学算命,却没有算到这个。
他好害怕,他讨厌那些没来由的意外,他会变得束手无策。
司机履行了约定,五分钟将他们送到了最近的医院。
经过漫长的等待,插在珍妙脖子上的那根筷子被取了出来。
再次见到珍妙的时候,珍妙躺在病床上,想要说话,但是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你干嘛救我?”
是埋怨的语气,质问吴铭。
“何必寻死。”
珍妙不回话,暗自想着心里的事情。
旁边跟过来的一个保安、一个火锅店负责人更是担心得不得了,你一句我一句的安慰。
“小姑娘有什么想不开的呀。”、“年轻人不要冲动,要不是他伸手帮忙,我们谁都不敢碰你,说不定你就没命了!”
珍妙看了看屋子里这圈人,鼻子一酸:“谁叫你们多事了?他?他的人设就是救人,靠这个活着呢。”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啊!”
吴铭知道这是珍妙故意说出来的气话,接着问她:“你就没有想做的事了?”
“没有。”
“有啊,你之前不是还喜笑颜开的说要做演员吗?”
“那种事情可有可无。”
珍妙万念俱灰,可是说起来,她还是想,如果能当演员就好了,群演就行。没有麻烦的亲情琐碎,去参加拍摄,天气可能热一些,可能需要等的久一些,演戏的时候可能要重拍几遍,吃饭的时候可能会比较赶,可能会被说演技太差,但是那些事情,都是她想要经历的。
这时,火锅店负责人接到一通电话,脸都变白了。
从对话中,能听出来,似乎是在说另一件重要的事情。
挂了电话,这个梳着大背头,浓眉大眼的男人几乎要崩溃的说:“珍妙,你那个弟弟跳楼了!”
珍妙眉头轻轻皱了一下,吴铭这个男人一样也要崩溃了,心想这家人是疯了吗?追问情况。
原来珍妙出事之后,当父母的数落了男孩几句,男孩一个想不开,从商场楼上跳下去了,直接摔在了一楼的地砖上。
“来医院的路上就已经……过世了。”
“那我爸妈一定伤心坏了。”珍妙像是在评断报纸里的消息一般。
不一会儿,珍妙父母到了医院,想要闯进珍妙的病房。
因为珍妙提前说过不想见他们,所以ICU门口的保安拦住了两个人,这一闹就是半个多钟头。
火锅店负责人留下一些钱,去处理她弟弟的事情去了,之前跟来的保安听说珍妙可以转到普通病房了,也回去了。
珍妙悄悄的转到了普通病房,不知情的两个老人还在门口不依不饶一会儿说要报警一会儿说要讨公道。
大概又过了一个小时,警察来了,记者也来了,两个老人声泪俱下的痛斥这个不孝子。
吴铭事先问过的前因后果,听了两个老人的偏心话,气得走了出来。
那对父母见吴铭出来,便粘上去叫他带路找珍妙出来。
周围人见吴铭也在,虽然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事情了,可还是不免觉得这个事件因为这个人的存在而变得更加特别、更加值得关注了。
吴铭甩开两个老人那充满执拗力量的手,怒声说:“你们还要闹到什么时候!儿女变成这样还不是你们两个害的!”
吴铭从来没对长辈发过火,尽管家里长辈平时絮叨,他又有点小叛逆,但是说到底,他和家人的关系一直处的都不错,他们会互相告知生活或工作的情况,就算是再困难、再倒霉,也不会将自己悄悄的藏起来。
他做了几个月的实习记者,见过一些极端的事情,每一次他都会跟着义愤填膺,明明那些都不是他的事情。可是,就像那些网友说的,真的看不惯。
两个老人被吴铭痛斥了,不免有些迷茫又很愤怒,他们才不信这个人知道什么呢,他们的家事,这些人懂什么!于是他们说,是女儿的谎言欺骗了大家。
“那小丫头,从小就喜欢撒谎!凭着自己有点本事,就不听话!现在搞成这个样子,我说警察同志,您一定帮我抓住她!要不是她,小龙根本不会跳楼!”
说道这里,当妈的声泪俱下。
警察有点尴尬的问:“你的意思是……珍妙害死了小龙?”
“那还用说!要不是她读大学需要钱,小龙怎么会买个手机都要去借高利贷!”
当父亲的继续愤怒斥责。
“不错,你的女儿是说谎了,不过她的谎言不是这个。她放弃了读大学,去做兼职,然后给家里寄生活费!她读大学需要钱?你们一家的所有开支都是她在这里赚来的!珍妙不欠你们什么,你儿子欠下的债,就应该由他自己来还!”
吴铭终于知道这两个人为什么会选择死亡了,因为不公平。这个世界不公平就算了,如果连家庭连爱都不公平,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你是谁!你懂什么!她是我们女儿,是应该养我们的!我们养她到那么大,说不欠就不欠了?”做父亲的瞪圆了眼睛和吴铭据理力争。
“没有谁生来就欠谁的!”吴铭果断说道,引来周围一阵叫好。
“你是珍妙的男朋友吗?那一定是替她说话的。”不甘示弱的母亲赶紧说。
“我不是。”这边吴铭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个浑厚的声音。
“我是!”
从医院大厅那边,沿着走廊走来一个男人,他步履匆匆,神色凝重,偏胖的体型使他走过的地方都掀起一阵狂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