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府年前的时候从码头上买了个年纪大的洗衣婆回来,洗衣婆虽然年纪大,但人勤快,而且话不多,衣服也洗得干净,平时还能主动帮衬着别人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攒了个好人缘。因此她进府的时候带进了个孩子。大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替她瞒了上头管事的。
日子也就这么太平地过着,直至这个年过完之后,钱府的大少爷开始发现他喜爱的玩物莫名不见了,而且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三天两头不见了好几个!!钱少爷虽然玩意多,从不计较这些小得失,也忍不下这种偷鸡摸狗的事!
重点是,这位少爷虽然性格开朗,但脾气颇大。当即就起了亲手捉贼的念头。钱老爷劝了他几次未果,只得由着他去。心想即便是真给他找着了,让他出个气,这事能过也就过去了。
于是钱少爷就开始了亲自蹲守自己房门的日子。这大少爷亲自出马守株待兔的日子也没过两天,那兔儿就毫不含糊地自己上门了。第三日旁晚时分,就让大少爷见着了那只偷偷摸摸的兔子。
兔子是见着了,可他窜得比大少爷快。大少爷一出现,立刻就跑得没了影。
人跑了,不代表就没事了。第二天,大少爷跟他爹告了一状,虽然他不认识这人是谁,但是他记得那人的长相,钱老爷想着能在钱府跑那么顺溜的,八成不是外人。自家人的事情,私底下寻个时间让管家去说一声提个醒,以后不再犯就行了。
谁想,这钱少爷头一回‘办案’上了瘾,死活把把人给揪出来。钱老爷被他闹地没法,只得照着宝贝儿子的话把所有人都给叫了出来,一个个给大少爷过目。
大少爷生着气把列成几排的人挨个看过去,准备揪出凶手扔去喂狗,谁想一圈下来,没发现人。钱少爷的脸色立刻不对了,他亲眼见到人的,怎么可能没人?钱老爷对这情形也摸不着头脑,转头问管事,管事指天发誓钱府的下人都到了。
钱少爷不干了,他亲眼看到了人,不可能人会凭空不见了,肯定还在这钱府里!
管事们一个头两个大,钱老爷只得命人挨个去钱府各个角落搜。一干钱府家丁在钱府里鸡飞狗跳了一下午,最终在洗衣房里抓住了躲在门后面的小孩。
人一带到钱少爷面前,钱少爷一看当即大喊就是他!
众人面面相觑,有个把人认出了这小孩。老管家咋闻这事,当即黑了脸,要惩治这个胆大包天的孩子。
这时候从下人堆里扑出个妇人,抱住被钱府家丁按着的小孩,大喊饶命。
钱老爷性子软,见不得女人哭,一看这妇人大有孟姜女哭长城的架势,立马就怂了。他看看一脸怒容,瞪得那缩成一团的母子俩的钱有道,压低了求情声道:“儿子啊,念他初犯了,饶了他这一次如何?”
旁边有人在老管家耳边咬了下耳根,老管家脸色好转,挨过来对着钱有道哄道:“是啊,少爷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钱有道被人左右劝说,耳根也一下子软了。他抬头瞅瞅那哭成一团的母子,想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犹豫着点了点头。钱老爷见儿子松口,喜上眉梢,对老管家使了个眼色,便带着儿子玩去了。
钱老爷没想到的是,两天后,家里的洗衣婆一头撞死在了他家大门上,而她带进府的那名小孩却不见了踪影。
这事对于钱府来说,就相当于一个小插曲。可谁也不会想到就这么一件事情,竟能牵扯出后面一连窜的祸事。钱老爷不大相信,他满脸忐忑,瞅着老和尚问:“我觉得这事……不能闹那么大吧。那是我都没多大在意,而且有道后来也松口了。”
钱有道那张白皙的脸微微沉着,说:“如果是那件事的话,我没做错。”
人做错事就要承担后果。这件事不管后面如何,最开始肯定是先偷东西的错。
袁相宜定睛看着坐在他对面的钱有道。钱有道是那种本身底子就不错的孩子,单就这么安静地坐着,就有一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感。她眨巴了好几下眼珠子,才把溢出的口水给咽了下去,
这样的人说没错,那自然是没错的。让袁相宜在意的是,门妖那信誓旦旦地说自己跟钱少爷很熟的口吻娴熟地不像是硬掰出来的。
瑞天不知何时站在了袁相宜身侧。
“你是见着了那失踪的小孩?他现在人在哪?“
袁相宜转过来仰头看着瑞天,说:“你们不是去看那扇门了吗?可别说什么明堂都没看出来。”
这小孩说话一点都不知道留点分寸,张口就把话题说死这习惯可不好。
钱老爷忙在一边接了袁相宜的话说:“那门太危险了,我可不敢让大师随便过去。”
钱有道左右看着两个大人一个小孩来回说话,算是听懂了他们话中的意思。
“所以,问题就出在我家那扇门上,对吧。”
瑞天却在一边说:“不,我觉得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个一头撞死的洗衣婆身上。”
袁相宜和钱有道年纪毕竟还小,乍一听到瑞天这么一说,异口同声地反问。
“为何不是在那个小孩身上?”
袁相宜还接了一句。
“那门妖的形态我是没有见到,但声音听着绝对是个小孩。”不然,他也不会提小孩的事情。
瑞天伸手安抚性地摸了摸袁相宜的头,说:“别着急。都听我说。”
“以钱老爷的为人,我相信他说的这件事应当没有什么隐瞒,所以光从这件事的本身上来看,错的是行窃的孩子。但是错有大小,小错改之就能补拙。但若是扯上了人命,就没那么简单了……”
钱老爷不明所以。
他满头满脑的问号。
“可人不是自己撞死的吗?”
瑞天口呼阿弥陀佛,对着钱老爷问了一句回去。
“那老爷您觉得您这事处理得还算妥当,可事后为何洗衣婆会撞死呢?”
钱老爷的脸色一下子木了。
他支吾了半晌,忽然说:“可能是老管家……”
老管家是早年钱老爷还在京城的时候,一直跟着他的掌事。钱老爷年纪还轻的时候,老管家正直壮年,意气风发,结果得罪了朝中一位受宠的国师。
天朝国风开放,崇尚求道修仙。那名所谓国师,就是修道有成的大能。
那国师知晓了老管家是钱老爷府上的人,就明着要让钱老爷把人交给他,钱老爷没答应。自那之后,那国师就三天两头给钱老爷找事。
钱夫人就为了这事,才借着修行的名义,带着一家老小到了这辕门县。
为了避嫌,老管家也被带出了京城,常年留在辕门县这边的府上。
“老管家脾气刚硬,容不得一点瑕疵。”钱老爷说着,伸手把现任的管家扯了过来,说:“他是老管家的侄子,老管家的脾气他最清楚。”
几个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位新上任的管家。
这管家毕竟还是年轻,当下涨红了脸,说:“我叔确实严苛,我就是受不了他的脾气,才跑出去的。”说着,还抬头看了一眼瑞天。
瑞天当然是记得管家同他说过的那些事。
他抚着光溜溜的下巴,说:“钱老爷的意思是……是老管家逼死洗衣婆吗?”
方才说话的几个人同时脸色骤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