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突然,瑞祥带着他的人先回寺里去。走之前吩咐了瑞天一句——别给我添麻烦,下山之前先过来一趟。
瑞天了解他这个师兄,即便是因为一些事情跟他闹别扭,会给他找茬,使一些不怎么入流的歪点子。但正事他绝不会含糊。钱府的情况现在还不明,多带几个人过去是最好的选择。
管家被他叫出了屋。出来关门的时候随手上了个印。接着直接就对着管家说:“我们就不要浪费时间了吧,直说成吗?”
管家一瞬间抬起头,对着瑞天愣神了好一会,说:“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出门的时候,平时总是笑呵呵的钱老爷,看上去有点心神不宁。”
“心神不宁?”瑞天诧异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钱老爷这个人,他也算很熟的了,平时就很少看他对什么事情上心,即使是自己的亲儿子的情况,只要不是什么大事情,他这个做爹的也从来不会太放在心上。
虽然是个心地善良的人,可某些时候觉得有那么一点缺心眼。
摊上这么个人,那钱夫人确实要操心不少。
这也是瑞天为何会觉得钱夫人的这一趟远行特别不合常理的原因之一——明知道自己家里有东西,这东西随时都有可能会危害到自己非常重要的人,却依然选择在这个时候离开。
莫非真有什么不可言明的缘故?……
管家忐忑地看了瑞天一眼,说:“我对老爷也不太了解,不过在我看来,他平时都挺马虎眼的,事情能过得去,他也不会太斤斤计较。这次出妖怪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叔出事了,他也不会太这事放在心上。”
瑞天嘴角抽动了下。
他怎么觉得这个管家对钱老爷还有一点怨气呢?
“我觉得吧,这事不能怪钱老爷。他就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嘛,这种神神道道的事情,就算是当着面跟他明说了,他估计也想不到这整个事件有多严重。”
这些东西,倒是可以从他和钱老爷谈起来当初那对母子事情的时候看出来一点端倪。
或者说,钱老爷极有可能在老管家出事的事情发生之前,对自己家里的一些情况都不太清楚。
管家深吸了口气,喃喃说:“可家里人少了,他都不在乎吗?”
“瑞天不自觉地多看了管家两眼,解释说:“与其说他不在乎,我觉得用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些事情来解释比较妥当。”
瑞天说完之后,沉吟了一会,接着说:“其实,你如果对你叔比较了解的话,应该也能理解。你叔应该是个非常称职的管家。钱府上下的事情都经过他点头的,对吧。”
管家迟疑了下,随即像是有些犹豫似的点头说:“……算是吧,他一生劳碌,也是个爱瞎操心的人。”
“那你应该可以理解钱老爷在老管家出事之前,对之前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这个事实。”瑞天说。
管家抬起头,看了瑞天好一会,忽然慢慢的睁圆了眼,说:“你的意思是,我叔瞒了钱老爷之前发生的事情,事情才走到这个地步的?”
瑞天收回视线,说:“我之前在钱府不是说了,这些事情总要问当事人。局外人不管道听途说了什么,都不作数的。”
管家朝旁边紧闭着的门槛了一眼,说:“可是大师为何当时不这么做?”
“总要给人家一点时间。”瑞天转头看向夜幕降临的天际。不过现在看来,钱府的人似乎并不打算让外人来插手他们家内的事情。倒是钱老爷……他会让管家带着钱有道上山让人觉得或许这其中还有些让人摸不透的东西。
“那现在不是还没准备好?”管家颇有些担心,“说实在的,我当这个管家才不到半个月。遇上这种事情,也不知道要怎么做。可我觉得换我是钱少爷的话,家里人出事,不管怎么样我都想要跟家里人在一起。”
瑞天要是能回到自己年轻的时候,大约也会有这么冲动的想法。但他现在老了,人经历了岁月的磨砺之后,想的东西多了,做事就会变得犹豫不决起来。
所以对这个年轻管家的提议,瑞天无法做下决定。
“砰”的一声巨响,毫无预警地在他们身后响起。瑞天反应很快,自己退后的同时,把管家往后也扯了一把。
两条身影从里面窜了出来。
袁相宜重哼了一声,说:“我就说了老和尚肯定下了锁,只有我能解开。你这个废。”
钱有道紧跟在他身后,恼火着说:“你闭嘴,这门我也开得了,只不过没你这么粗鲁。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家,以后嫁不出去。”
“呵呵,”袁相宜呵呵了钱有道一脸,嘲弄道:“没本事就没本事,死要面子活受罪!”
“不跟你一般见识。”钱有道拍下了落在自己身上的灰,一回头就看到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的两个人。
这是瑞天在某种意义上头一次深刻感觉到自己带回来的是个麻烦精这个事实。
相对于钱有道出于家教上产生的那点不好意思,袁相宜就欠了不是那么一丁点。她发现老和尚并不是离开了,而是躲在门外跟管家说悄悄话的时候,首先跟他表达了一回自己的不满。
她直接飙到老和尚面前,仰视着老和尚,道:“把我们俩锁里面,背着我们干什么好事?。”
老和尚一脸莫名,把无辜养装得十分像样。
“能干什么事?在里面谈的时候你们不都听到了吗?”
袁相宜横竖看他不怎么顺眼,一扭头就朝外面走。
钱有道面色古怪地看着她朝自己走来,边走边说:“走吧,你不是要回去?”
“我没说要和你一起回去啊。”钱有道皱眉,对于袁相宜的自作主张非常不适应。
瑞天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了,他赶紧追上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拦着他们说:“等等。你们要去哪?”
“回他家啊。”袁相宜指指钱有道,“我就去看看。”
瑞天看向钱有道,沉了口气,说:“你们就这样回去的话,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袁相宜脚步听了下来,回头看着瑞天,好一会说:“对啊,就这样回去确实不太好。”
钱有道看她停住脚步,伸手过来推了她一把,说:“我自己去。”反正这就是他自己家的事情,他也不希望有人插手别人。
袁相宜侧头看他,忽然露出了一点贱兮兮的笑,她靠近钱有道,伸出胳膊肘捅了他一下,说:“别扭什么?反正我会跟你讨要报酬的。”
钱有道怀疑地打量她,一会才道:“少给自己贴金了,跟你一起去,我还怕你忽然暴走呢,”
袁相宜一瞬间敛了脸上的笑,她回头对上瑞天,说:“你也听到了,替我解决一下这个头疼的问题呗。”
这个问题岂止袁相宜头疼,也是瑞天头疼的问题——毕竟他就是为了袁相宜身上这容易暴走的阴气才带人上山的,现在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就把这个目前还算是个祸害的袁相宜放下山。
太危险了。
“我要是能这么容易就解决你这个问题,也不至于到现在也没有行动啊。”在这件事情上,瑞天难得有些丧气。老实说,在这么一整个院门寺上上下下,几百个修行僧中,瑞天自觉自己确实属于极有天分的那一个。
然而,面对袁相宜身上的情况却仍然不知道要怎么破。
“所以,你也没办法喽。”袁相宜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她叹了口气,说,“嘛,算了。总不能因为我身上的这点东西,让钱少爷一直不回去。”
她一扭头,直接对钱有道说:“走吧,就陪你这一次,当我还你耗那么大灵力镇我身上阴气的情。”
那一瞬间,在场的人忽然有种错觉,在他们眼前说出这么豪情壮志的根本就不是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小姑娘,而是伫立在天地之间的某个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