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以后,我已经回到了位于伦敦的实验区。
实验总部的心理咨询室内,杜心宸和孔哲正在给一位名为莉萨的少女做心理访谈。这一轮访谈,心理小组会抽出20%左右的在上一次“恐怖小孩”袭击中没有受到伤害的幸存者,与他们沟通的目的,主要是评估袭击是否对他们造成了心理伤害,伤害的程度有多大。
接受访谈的莉萨来自英国,她是无意间闯进一片废弃的时尚街区而被“泄露空间”辐射造成的意识错乱。她在英国的疗愈中心接受治疗的时候,被检测出有18种完全不同的状态,并且跨越了不同的物种,性别,记忆,情绪和语言。整个人变得非常可怕,是一个身体不断扭动,脸部表情不断变化,嘴里永远在碎碎念或发出动物叫声的“怪物女孩”。
但自从加入了“本真计划”的实验,她整个人“脱胎换骨”了。
“莉萨,你来实验区多久了?”
“到今天为止,有足足五个月了。”
“你能描述一下,本真实验为你设计的‘改造模板’吗?”
“我是白种人,来自英国,样貌靓丽,身材比例匀称,我很爱跳舞,并且擅长音乐,性格开朗,喜欢购物,爱打扮,愿意结交朋友,组织大家参加派对。”
“上一次的袭击中,你结交的3个好朋友都遇难了,你的感受如何?”
“一开始,我很悲伤,觉得她们十分无辜和可怜。但我们在接受实验辅导的时候,专家们就曾告诫我们,由于我们的组灵体系是为重塑我们的人生而设计出来的,既然是技术上的设计,就不能完全保证没有失误或事故出现的可能性。一旦出现误差,我们也许会性情不定,攻击他人或伤害自己。最坏的可能性,我们还会失去生命。接受过这样的告诫,虽然十分残酷,但我们每一天都在心理上加强了对‘变故’的防御心理,也减小了事故突发时,对我们的伤害与影响……”
“所以呢,你还是没有正面回答,你的感受。”
“我觉得,我的悲伤是在我自己可以控制的范围内。我不至于崩溃,或者绝望。我还想继续参与实验,也相信所有的困难和变故都是暂时的,可以靠意志坚持下来的。”
“好,访谈结束了。谢谢你。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离开实验区,回到你真正住的地方和你的家人团聚了。虽然,你完全没有了之前的记忆,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但我们也有信心你能和你的家人们重新建立起亲密而良好的关系。毕竟,对你来说,他们是全新的;对他们来说,你却是他们永远会去爱的人。”
“也谢谢你们,我会努力。”
莉萨的访谈结束了,杜心宸看着清秀婀娜的女孩动作翩翩起地离开的访谈室,她的脸上也因为女孩的美好和信念而蔓上一抹温柔的笑意。
坐在另一侧的孔哲一直在组灵分析仪上监控着女孩的思想与表达分项,孔哲举起了一只手,做了一个“OK”的手势。这个手势就表示,女孩在访谈中表达的思想与仪器上检测到的她的意识状态相一致。
坐在办公室里,通过“监控共感觉”程序同步看到心理访谈的我也因为莉萨的信心对“本真计划”多了一些动力。当想到各位专家结合每个“被试者”的不同情况为他们精心设计的每一套完整而复杂的组灵体系时所付出的劳心劳力的代价,我想,我们都不应该被隐匿的敌人打击掉全部的热情与希望。
转换同步监控的对象,我的下一个监控视角是苏拉——那位来自印度的动物学家。“监控共感觉”程序一启动,我就能进入到苏拉的意识世界,看到、听到、感受到他所接触的一切。
苏拉此刻正在给一只俄罗斯无毛猫做定期的测试。这只猫名为“小精灵”的无毛猫因为很像魔幻故事中的精灵形象而得名。小精灵其实是莉萨在闯入“泄露空间”时手里抱着的那只猫。小精灵被灵元素辐射之后,就在上蹿下跳,安安静静,爬树,游泳,撕咬,尖叫,思考,兴奋等不同状态之间来回切换。
巧合的是,它和它的主人丽萨一起被灵墓负责清理“泄露空间”的组灵专家救出,它也跟着莉萨一起参与了“本真计划”的改造实验中来。
苏拉手里提着毛毛球的小杆子,然后毛毛球不停在小精灵面前晃来晃去,小精灵瞪着一黄一蓝两只大眼睛和毛毛球玩得不亦乐乎。苏拉又把小精灵引入到了一座漂亮的猫爬架,小精灵就十分好奇地在高高低低的洞洞里钻来钻去,姿态顽皮,但不失猫咪的天性。
苏拉又给小精灵进行了喂食,抚摸互动,洗澡等一系列人类与宠物猫的行为,小精灵也基本上展现出了一只猫咪的应有特征。在这个过程中,除了出现了大约2.5秒的类似于人类的思考与凝视状态之后,基本上就恢复到一只正常猫咪的“频道”了。
苏拉给这只名为小精灵的无毛猫的测试打了95分,他的评估结果是:猫咪复原,指日可待。
这个结果依然可喜可贺,毕竟,在“恐怖小孩”袭击发生时,实验区出现在街道上的猫、狗、猴子和鸟也死了不少。
我也切换掉了对于苏拉的“监控共感觉”“频道”,然后打开了计算机上收到了由钟柏整理好的来自各国政府对“恐怖小孩”袭击案之后的民意调查报告。毫无悬念,这次袭击引起了一些人的负面评价。他们认为灵墓机构的安保依然不够安全,此种情况下,被试者们也不够就是如炮灰般的牺牲品。与其花费巨大投入,搭上时间和金钱去拯救那些错乱者,还不如干脆利落地处死他们,以免他们浪费资源,引发后患。但是,这部分的呼声依然只占少数,大多数人还是支持“本真计划”继续进行,他们同情所有遭受组灵大战伤害的人,他们坚持认为,袭击者太极端,太罔顾生命本身。
就在我们把今天的心理访谈和动物测试向世界各国展示之后,支持“本真计划”的人比前一轮民意调查的人还多了10%。
还好,整个局面依然可控,无论是各国民众,还是实验区的“被试者”,或者是我们的专家与战士,大家在克服袭击带来的负面效应,并且坚持着对“本真计划”的信念。
“潜!出事了!快看‘视点追踪器’传来的视频!”
监控共感觉程序里,钟柏的线路突然插播进来。
我同步地感受到了钟柏强烈的焦虑感。
投影屏上,走出了访谈室的莉萨在回到街区的餐厅用餐时,突然用叉子疯狂地叉向了自己的手臂,大腿,腹部……几乎全身上下都是她用叉子叉出来的小血洞。“我好痛苦,好难受啊!”她不停地反复地叨咕着这句话。
和莉萨这种自残行为相似的,实验区的很多“被试者”都出现了此类极端行为:有的用餐刀割断了自己的手指,有的把头使劲儿向墙壁上撞击,有的甚至想摔断自己的腿……他们就像中了魔,也像是吸毒者没毒品可以吸时的狂躁不安。
比起这种不可思议的自残行为,实验区的一部分组灵专家和组灵战士也出现了怪异的状态:他们的脸和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老下去,速度快的就像一部放了快速的放映机,但这种莫名其妙又恐怖的衰老不是幻境,不是灵元素辐射,而是实实在在的,人体发生衰老的表现。
我们才刚刚被一切好转的迹象鼓励了信念,转眼间,所有的希望都变成了空洞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