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脑中再次出现了一片碧海蓝天,我跳跃进入大海,瞬间就进入了深海领域。一股巨浪掀起的时刻,我的眼前又变成了一片漆黑。
“你不是真的快乐。意识病毒,是有‘共联性’的,否则,你为什么能在‘组灵手术’的过程中遇到那些集体自杀案的领头人呢?因为你可以感受到他们的内心世界。而我,也会一直,一直,一直,和你同在!”
我听到了那个声音,我看到了那个漂浮在我上方的黑影,那是另一个我,潜意识里的我!
走在海下城的街区里,我漫无目的,茫茫行走,我的脑中却在闪现中了意识病毒的我。那个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要建立世界上规模最大,粉丝最多,雇主最信任的情报组织!”
“我就是十分享受一边做幕后人,一边做粉丝的感觉。”
“你说的对,我是一个对世界充满好奇心的人。”
在回忆的画面里,我看到了神采飞扬的自己,我滔滔不绝,精神振奋,与我共桌开会的人也个个富有激情。
我停住了脚步,颓然地坐在街边的长椅上,我竟然在回忆中看到了一个完全不一样的自己。
世界是个谜团,即使危险重重,我也要坚持下去,就算因此而死,我也不会后悔。
我曾在笔记本上写下过这样的句子。我脑海中闪现出那行字,那又是哪个我写下的?
回忆继续翻滚。
“母亲,你对组灵计划撤资只是假象?你要退居幕后?”
“你的组织调查到那么多‘内情’,还向外披露你们的发现,难道我要在这个阶段成为众人批判的投资家吗?”
“我的组织?是我在揭露组灵计划的实验?”
“潜,你可能已经被你父亲引导成一个胸无大志,毫无野心的人了。但我不能看着你这样,我不能让你打着所谓正义的旗号去一手破坏你自己设计的组灵计划。你本可以有能力和我一起把它实现的!”
“你要干什么,母亲?”
“我要把你变成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物!你哥哥蓝光宇已经有能力为你实施这项手术了!”
“不!不要!”
我擦着脸上的冷汗,那些最恐怖的记忆画面就要想我袭来。
那是一座冰冷的操作台,银光闪闪,我的哥哥蓝光宇,还有陈杰克和伊莱,三个人穿着手术服,脸上带着透明的面罩,面罩上都是喷溅出来的血迹。
呲呲呲……
声音响起,我听得清清楚楚,我还没有失去意识,我能活生生感受到他们在切开我的头骨,切开我的四肢。还有那些银光闪闪的芯片和感应器,一颗一颗地被银色的镊子夹着,然后塞进了我的大脑,我的身体。我感觉到剧烈的疼痛,但我却死不了。
操作台的四周都是投影屏,上面显示着各种各样的数据。我的性格,我的情绪,我的感觉,我的记忆,我的能力……所有一切被拆分得详详细细,十分精确。还有另外一些陌生人的组灵分析表也在屏幕上展现出来,上面还标注着“分身系统”的字样。
“要给他植入侦探的思维。”
“他应该善于管理人才,我们给他植入管理者的能力。”
“功夫了得,紧急避险,动作灵活的人也需要植入。”
三个人在议论着给我植入的“分身”。
我瞬间从街边的长椅上站了起来,逃也似地狂奔在街道上。
“这两年,你总是看到一些离奇的,不靠谱的影像。还总是莫名其妙地晕倒。事后,你总说有人要袭击你。可哪件事被证实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向别人解释,我总是猝不及防,突然出现的感受,这让我一度怀疑自己是精神错乱了。这两年,我看过精神科医生,看过心理医生,可统统都没用,我还是一样地陷入到无法控制的诡异体验里。”
“我的世界,变得奇幻而恐怖,可谁又能相信我这诡异的体验呢!”
“那我为什么不是人?”
“因为你有很多人的成分。”
“很多人?都是谁?”
“答案,还得你自己去寻找。”
我既没有征服世界的野心,也没有让人类变得更强大的壮志,我唯一的愿望是:知道我自己究竟是谁。因为这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一个十分难解的谜团。
也许,拥有“超级人类灵”身份的我,存在于世的唯一意义是:验证这个身份的无意义性。
我不想做既强大又完美的我,我只想找回那个对世界充满好奇,也对爱情充满期待的我。
我脑中闪现出接受了“组灵手术”之后的我:失去记忆,困惑无助,痛苦迷茫。
我戛然而止,我停住了脚步,我不再狂奔。我捂着满是冷汗的脸,不知所措。我的脚下开始晃动,剧烈的晃动。
“地震了吗?”站在街道上的我完全不明白此时的状况。
顷刻间,房子,楼宇,商场都炸裂了!那是一种奇异的炸裂,没有粉碎,没有倒塌,只是房子的每一部分,每一块砖,每一个物品,都快速地飞向空中。能看到弹射出来的勺子,镜子,小凳子,铁质的垃圾桶……
“啊!”“呀!”“疼!”……
惨叫声不断,还有迸溅出来的血滴,血流……
惨叫交响乐之间,街区里的一辆辆车子自动开启,在马路上向前开去,又向后倒退,来来回回,可车与车之间却十分协调,完全不会相撞。
马路上显露出了一具又一具满身伤口的尸体。我放眼望去,那些倒在地上的尸体竟然是我,一个又一个的我!
“啊!”……
惨叫声依然不绝于耳,听得人心惊肉跳:也许是车子碾过身体的声音,也许是广告牌砸断骨头的声音,也许是勺子击中后脑的声音……依然是一个又一个的我在不断被各种东西击中,然后死去。
“潜,这是在城市区为你布下的天罗地网!你已经成为了全城的通缉犯,你还是认输吧!”
我听到了母亲简美仪的声音。
“不!我要逃,我一定可以逃出去!”我大喊着,然后疯狂地奔跑在已经全部“活”过来的城市街区里,躲避着各种变成了“杀手”的带有灵元素指令的物件。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声音从我身后传来,我看到了各种各样奇异的组灵生物都向我奔来:有着巨齿鲨牙齿,头上飘着玫瑰的美穗、满脸都是蝙蝠的罗绿格、变身成了孔雀的乔美、豹子一般的茱蒂、大猩猩甘塔、树状的艾伦和安娜、犹如虎狼的年轻人、chaos变异人、鸟类人……它们紧随其后,疯狂追捕。
“我一定要逃出去!”我依旧疯狂奔跑。
“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
声音加倍,我回头望去,发现变异的怪物也加倍了。
怪物们从街区的商场里跑出来,电影院里跑出来,医院学校银行里跑出来,居民区里跑出来,智能车里跑出来……所有怪物铺天盖地,四处涌来,犹如山洪海啸,将我吞噬。
“我确实逃不掉!逃不掉!”
猛然睁开眼,我感到一阵头痛欲裂,像是大脑里有千万了细小的东西在炸开。恐怖的影像已经消失,我分不清那是做梦,还是经历过的悲惨遭遇。
一张进入到我视野范围内的非常清晰的脸孔迫使我把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又是蓝光宇。
我忽悠一下从又硬又冰的操作台上坐了起来,看向四周的环境:宽敞,银白,光亮,冰冷,布局合理地排列着组灵分析仪的迷你舱,生物计算机,还有一个又一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人。他们身后都有全息投影透视技术形成的“透视图像”。
我跳下操作台,走向那些一动不动的人,我看清楚了他们的“透视图像”:他们的身体里遍布着光点,每一个光点都是一种功能性的芯片和感应器。那些东西镶嵌在他们的骨骼里,沿着神经线,看起来触目惊心。
“你上一次在这里的时候,不是已经看过了。”蓝光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上一次?你说的,就是你口中描述的那个怯懦,胆小的我?”我回头看向蓝光宇:“但这一次,我已经是另一个我了。”
我努力眨了眨眼睛,我的记忆像是在几秒钟之内就回顾了跨越了百年的漫长岁月。
曾经,我是“奇异事件网站”的负责人,一个表面上收集世界的奇闻轶事,其实从事着收集世界情报工作的特殊组织的boss。那时的我,已经开始感到了自己的“分裂感”:一个我,在父亲面前,温和,无争,热爱平凡无奇的小日子;另一个我,在母亲面前,对世界充满好奇,对世界嫉恶如仇,也对世界充满改变它的使命感。
有一天,我从应烟诺那里知道了灵元素的秘密,我们组建团队,引来投资,我们研究组灵技术。我对这个世界极度失望,希望通过组灵技术改变世界,于是开始筹备组灵计划,计划还成了引发母亲野心的导火索。然后我自食其果,成为了组灵计划中最重要的实验品“超级人类灵”,多重灵元素和智能程序被植入到我的脑中和全身的神经系统之中,我成了超级强大却失去了记忆的糊涂boss。
从实验状态苏醒之后,我的女朋友纪晓合在幻境中死于非命,她的死困扰着我,我不得不去揭开死亡的谜底。我加入了化灵动物园,成为了满世界寻找组灵怪物的“探长”。在经历了行色各异的组灵生物之后,我知道了组灵技术对世界的危害。在一场迷离回忆的纠结中,我找到了一座充满了灵元素泄露的废墟,在那里,我受到了致命的打击,又被父亲廉志森和一众组灵专家救了出来。
在液态氮中沉睡了60年的我终于再次苏醒,成了技术迭代的超级领袖。我带领了遍布世界125块墓地的灵墓的负责人,我们通过一切方法揭露光宇集团善恶同源的阴谋,还带领世界人民进行了惊天动地的组灵大战。在高昂的代价之后,灵墓带领世界人民取得了胜利。但很可惜,光宇集团依然有两块实验基地没有被彻底攻下,他们也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逃生的行动。
组灵大战后的10年,世界人口锐减,世界一片萧条,各类族群融合混居,矛盾重重,危险叠加。灵墓再次担负起重整世界的责任,先后面对了黑莉为首的“重建者”团队和隐藏在百慕大海域中的光宇集团两大强劲敌人。灵墓征服了“重建者”,却在“本真计划”的实验区遭到了来自光宇集团“恐怖小孩”的沉重打击。灵墓计划着联合“重建者”一切对抗光宇集团,然后我在墓地里收到了母亲简美仪发来的消息,她邀请我来海下城一探究竟。
我来到了海下城,看到了自己曾经设计的“美妙世界”和“完美魔盒”组成的“组灵计划”,也在植入芯片的带领下参观游览了完全可以阅读我意识的海下城。在过程中,我遇到了应烟诺,知道了“无限分身”的原理;激怒了母亲简美仪;和哥哥蓝光宇较劲儿出逃。我和应烟诺经历了重重危险,在可以任意移动变位的海下城闯关。我曾和母亲简美仪打赌,如果我赢了,她放下海下城的“完美模板”,不再和灵墓对抗;如果我输了,我接受“组灵手术”变回80年前的廉潜,协助母亲一举打击灵墓,把海下城的完美组灵世界推广到陆地世界。
但是最后,我输了!我接受了哥哥蓝光宇对我进行的组灵改造。改造之后,我在恢复期还不断陷入到我在海下城被智能城市和海下城的居民集体攻击的恶梦之中。现在,我终于第三次醒来,我想起了所有过往的记忆,我又变成了那个野心勃勃,雄心万丈的80年前的廉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