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黑暗之苦
叶聪灵2018-12-27 16:072,566

  我不能跟任何人说,我女朋友纪晓合死了之后,我在不插电的电视屏幕上看到她;我在洗手间的镜子里看到她;我在烤箱的箱门上看到她;我在洗澡的浴缸里看到她;我在喝水的杯子里看到她;我在吃牛排的叉子上看到她……而且,她的脸上少了一只眼睛,那眼睛变成了黑洞,我每次都被那黑洞吸进去。

  不,她的脸上少了两只眼睛,变成了两个黑洞!一个黑洞把我吸入到痛苦的过往;一个黑洞把我吸入到无尽的旷野。在过往的画面中,我看到了我被无数墙壁上长出来的手臂攻击;我看到了化妆成孔雀的男人在啃噬尸体;我看到了大树上长满了婴儿;我看到了一只如人一样说话思考的猩猩……在无尽的旷野上,我看到了面色艳红的上官玫;我看到了要致我于死地的纪晓合;我看到了全身褪去幻境的应烟诺;我看到了银色人变成了蓝光宇;我看到了废墟指挥部里带着狡猾笑容的叶俊和宋异仁……

  “啊!”

  一声叫喊之后,我醒了过来,再睁开双眼,我眼前什么画面都消失无踪了,只剩下一片茫茫无尽的黑暗。

  “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

  我伸出两只手臂,无助地在黑暗中摸索,我站起身来,跌跌撞撞迈出了步子。

  砰,一下,我感到我的左小腿撞到了一个块状物,疼痛感立刻袭来;再一下,我的右脚撞到了一个尖端物体,脚趾甲插进肉里,又是钻心之痛;再一下,我的右肩膀也撞到了圆柱形物体,就像被个棍子狠狠打了。就这样,每走一步,都是障碍,我试探着前方是否有障碍物的两只手,也因为不断碰到障碍物而被撞伤,擦伤。

  意识混乱,障碍不断,沉浸在一片黑暗之间的我,觉得那就是迎接我的末日时刻了。

  “有人吗?”“有人吗?”“有人吗?”

  我不断问着这句话,可没有人回答我。

  我放下了双手,也放弃了对未知障碍的试探,我甚至渴望前方有无数支尖利的匕首,干脆将我整个人彻底刺穿。

  “呵……”

  我发出了戏谑的笑,但其实是绝望的叹息。

  但就在绝望的时刻,奇迹出现了!

  随着我喉咙的震动,我的耳朵里像是接收到了声波。它们反馈回来,提醒我这样的信息:间隔距离10.63米,物体直径0.1厘米;间隔距离5.2米,物体体积1.85立方厘米;间隔距离2.88米,物体材质黄铜,形状三角形……

  在这些提示信息的帮助下,我的身体十分灵活地避开了所有的障碍物,而身体躲避的速度几乎就是下意识的,没有0.1秒的误差的。

  “怎么会这样?”

  我完全无法知道自己到底处于怎样的情境状态里。

  就在困惑之时,我眼前黑漆漆的世界也开始逐渐明亮起来,我看到了一个宽敞的大厅,墙壁都是镜面颜色的,而我的眼前,有各种各样的物体挡住了我的去路,再转身回头,我身后也有挡住我路的物体。

  啪……啪……

  一阵掌声响了起来,甚至还有人吹了口哨。

  如镜面的墙壁逐渐升起,直到我四周的“围墙”全部消失。一群人出现在镜面墙壁的后面,他们有的欣慰,有的激动,有的欢呼,有的鼓掌,有的只是喊着眼泪默默看着我。

  “嘿!我就说嘛,实验一定会成功!”一个男人冲到我面前,第一个发出感慨。

  “什么实验?”我困惑得看着他,一时之间,我竟然没有认出他来。

  “声纳技术。你失明了以后,为了辅助你的电子义眼的功能,我们为你的喉咙和耳朵,还有大脑都植入了声纳系统,即使视觉失效,你也能辨别所有的物体……”

  “失明?”一时之间,我也不太想得起来近期的事情。

  “为了救我,你在和鸟类人打斗的时候,被刺穿了左眼。”一个短发的女人也走到我眼前,她目光凝聚,欲言又止。

  “潜,不用担心,最新接入的声纳系统会影响你过去的意识模式,所以会有短期的混乱,但很快就会好起来。”一个长发女人牵住了我的手,我转身看向她,我的脑中出现了一些闪回的记忆,我还看到了一只红色的狐狸奔跑在草丛之间。

  “心宸?”我想起了她。

  “看来,你恢复得不错。一个月了,我们真的担心过,你的左右眼都失明之后,新的智能‘零件’和智能系统,是不是能让人重见光明。”另一个男人也走了过来,他步伐稳健,看起来还有一丝戏谑表情。

  “陈杰克、彭梓幽、杜心宸……应烟诺……”我一一叫出了他们的名字,我感到他们的面容和之前相比,都改变了另一个容颜。我在叫应烟诺的名字时,竟然感到有点尴尬。

  “你两次都是为了救她,第一次失去了右眼,第二次失去了左眼,应该感到尴尬和抱歉的人,是她吧!”陈杰克没法改变自己不太正经的戏谑姿态。

  气氛顿时怪异起来,一左一右在我身边的两个女人也表情奇怪。

  “你应该感谢我,要不是我有海豚的成分,我们也许很难一下子就想到了用鲸类的声纳技术辅助你的视觉失效。”彭梓幽打破了怪异氛围,他还从衣袋里拿出了一面镜子举在了我的眼前:“看看你的新眼睛吧!”

  镜子里的我,面容有些憔悴,但两只瞪着的眼睛无论怎么看,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它们实在很逼真——深棕色的眼眸,不算短的睫毛,眼珠是水润的,也感觉不到义眼材质的过度光反射造成的映像。

  “电子眼可以接收来自外部的所有视觉信息,它们会直接与你的视觉神经进行连接,你的大脑就会产生外部世界的视觉映像。几乎和真实的人类双眼没有任何区别。唯一失效的可能就是电子眼球没了电,为了防止这个,我们给你装了声纳系统。”陈杰克这话算是在安慰我。

  “那么,我自己的左眼球呢?”

  “我们给你摘除了,你也知道,它都被刺穿了,不摘除,会烂在你的眼眶里,到时候,你的整个脑子都会被感染,那可是会死的。”夏寒也过来搭话。

  “看来,这声纳系统还真是好用,虽然你是从我身后蹦跶过来的,但我马上就接收到你存在的信息了。”我转过身,看到了夏寒瞪着一双蓝色的狼眼正目不转睛地在盯着我的双眼看。

  而就在夏寒看着我的时候,我的眼前又是一片黑暗,我听到了一阵又一阵水浪声。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五个……以至于几百个,几千个,距离我远近不等,大小不一的障碍物信号都传入了我的脑中。

  我感到了自己不断起起伏伏,身体也越来越寒冷,那种感觉……就像,自己已经沉入到一片深海之中。

  一个巨浪翻滚,我的身体随着漂浮,我搁浅在沙滩上,我开始感觉到呼吸急促,接近窒息。那个曾经在黑暗中晃动的纪晓合再次出现了,她脸上眼睛部位的两个黑洞依旧将我吞噬。我看到了无数的怪影和怪物向我袭来。

  一时间,窒息和恐惧,将我彻底淹没。

继续阅读:三、 混杂的可怕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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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设计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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