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晴笑了一下,道:“嬷嬷年纪大了,我给了她一些银子,让她回去养老。”
惠妃笑了一声,“韩大夫人真好,嬷嬷回乡安享晚年了,那小菊呢?怎地不在跟前伺候着?韩大夫是不是嫌她伺候得不周到?小菊其实挺乖巧的,又是我姐姐生前最爱的侍女,韩大夫该好好重用她才是啊。”
韩雪晴道:“小晴也不错,管家说过几日挑选两个机灵的丫头过来,不过我拒绝了,外面有几个人伺候的,我近身就只需要小晴一个就够了,我这边事儿不多。”
惠妃拉着她的手,脸带恳切的微笑轻声道:“傻姑娘,你现在可不比往日了,王爷喜欢你,迟早要立你为侧妃的,身边没几个伺候的人哪里行?至于这芷仪阁,以前是我姐姐住的地方,到底死过人,不是那么的吉利,我另外寻个地方给你,你觉得如何?”
韩雪晴愕然,抬头看着惠妃,她脸上虽然带着无限的柔情,眸光却是十分的锐利。她有些不安,但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也不认为惠妃之前的温和是装出来的,但是此刻瞧她的样子,真的有些怪异。
“不必了,何必麻烦,再说,我也不想做这个侧妃。”韩雪晴含笑拒绝。
惠妃脸色一僵,随即又扬起一抹笑意,道:“只是,马上就要入冬了,芷仪阁阴暗潮湿,不适合居住,我还是为你另外打点住处吧。”她这是肯定句,并且语气有不容拒绝的坚定。
韩雪晴不知道怎么回答,正踌躇之际,小晴进来了,她手里捧着一壶茶,茶壶上有烟雾袅袅,她含笑款款而来,道:“惠妃娘娘,今日小晴煮了点玫瑰花茶,小晴知道娘娘喜欢喝,不如,给娘娘来一杯?”
惠妃抬起头看她,微微颌首,“嗯!”
韩雪晴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小晴,小晴给她打了个眼色,然后道:“韩大夫,刚才钰儿小姐那边来人,说钰儿小姐那边出了点状况,让韩大夫马上去看看。”
韩雪晴知道小晴有心驶开自己,感激地对她回了一个眼神,急忙起身道:“好,我马上过去,你好好招呼惠妃。”
她去了钰儿的房间里坐了很久,她知道小晴等惠妃走了之后会过来通知她,她不知道惠妃是什么意思。说真的,惠妃要是穷凶极恶,她倒不怕和她为敌,可她这样柔柔弱弱地不知道打什么主意,她就觉得毛毛的。
她握住钰儿是手,心神恍惚地按摩着。身边伺候的人已经下去了,蜡烛在烛台里燃烧,烛泪在圆形的桌台上堆积起来,形态怪异,她的眸光就注视着那烛泪,蜡烛的生命真的很短暂,但是,至少燃烧过,发光发热。
而自己呢?一辈子似乎碌碌无为,许下的理想,还有很多没有实现,虽然说在她手中救过很多人,可作为一个医生,救人只是一种职业,她并不觉得骄傲。
“你是谁?”
一道柔弱的声音响起,在这寂静的夜显得特别的诡异。韩雪晴觉得她握住的小手轻轻地抽动了一下,但是因被她握住的力度过大,她似乎无力挣脱,只是轻轻地晃动着。
韩雪晴一愣,猛地收回视线看向床上的人。她还是绝美的容颜,紧闭的唇瓣,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烟雾溟蒙的黛眉,而更烟雾溟蒙的,是她那双微微开启,还带着几分茫然的眸子。
钰儿醒来了!
韩雪晴心中狂跳,屏住呼吸轻声道:“你醒来了?你不用害怕,我是大夫,你现在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钰儿眨了眨眼睛,瞧着韩雪晴,用沙哑的声音道:“是你救了我?”
韩雪晴粲然一笑,“很多人都尽力救你。”
钰儿哦了一声,又问道:“我昏迷了几天了?”
韩雪晴长叹一声,“四年多了!”
钰儿面容一僵,骇然道:“四年多?我昏迷了四年多了?”她眼神有些狂乱,撑起身子想要起来,但是身体过于虚弱,刚动了一下就全身无力地瘫软在床上。
韩雪晴连忙按住她,“不要动,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的。”
钰儿眸光含泪,“我……师兄呢?你帮我叫师兄来。”
韩雪晴连忙起身,道:“你稍等,我马上叫人去喊他过来。”说着,便出去门口喊人。
下人得知钰儿醒来,都欢天喜地的进来道贺,有下人去禀报宁瑾华。
过了一会儿,宁瑾华几乎是旋风一般冲进来,眼里闪着不可置信的狂喜,他竟语气中带着哽咽,道:“师妹,你可算是醒来了。”
钰儿伸出手,握住他垂在床边的手,嘤嘤哭泣,“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会昏迷这么久的?”
宁瑾华坐在床边,温柔地为她擦去眼泪,道:“你忘记了吗?你溺水昏迷,已经四年多了。不过,现在没事了,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钰儿茫然地掉泪,“怎么会这样的?我怎么一睡就四年了?你跟雪晴成亲了?”
宁瑾华默然点头,“是的!”
钰儿脸色顿时惨白起来,用不敢置信的眸光看着宁瑾华。
宁瑾华握住她的手,问道:“告诉师兄,是谁推你下湖的?”
钰儿盯着他,微微撑起身子,苍白的脸激出一抹凄艳的红,“你会为我报仇么?”
宁瑾华眸光森冷,咬牙道:“我会杀了那人。”
钰儿舒了一口气,躺在床上,微微启唇,吐出三个字,“韩雪晴!”
韩雪晴脸色一僵,惊疑地问:“是她?你没记错吗?”
钰儿眸光冷凝,看着韩雪晴,嘴角有一丝嘲笑的意味,“这,也可能会记错吗?”
韩雪晴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说谎,她脑子里关于韩雪晴的记忆是十分齐全的,韩雪晴没有推过她下湖。
“那是雪晴亲手推你下湖还是她指使人推你下湖?”韩雪晴不甘心,再问了一句。
钰儿忽然对她充满了敌意,盯着她的眸子泛着泪水,恨恨地道:“她亲手推我下去的,在场还有其他丫鬟可以作证,师兄您若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其他人。”
韩雪晴摇摇头,“但是……”
钰儿顿时哭了起来,哭得十分凄凉,“你们为什么都不信我?是不是因为她现在是王妃,所以你们觉得要说谎来污蔑她?师兄,我没说谎,我真的没说谎,是她推我下湖的,她说我死了,师兄心里就只会爱她一个。”
宁瑾华安抚着她,道:“师兄相信你,师兄相信你,不要哭了,你一哭,师兄心里难受呢。”
韩雪晴还想说,宁瑾华陡然回头,怒吼一声,“得了,你不要再刺激她,她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的。”
韩雪晴愣愣地看着他,虽然早知道他关心钰儿,只是没想到竟到了这种程度,她默默地退了出去,在门口,见到闻讯而来的惠妃。
惠妃大概也听到了钰儿的话,她叹息一声,道:“真是姐姐做的?我心里虽然说一直怀疑,却也不敢肯定,如今……”她神色有些黯然,瞧了里面的两人,默默地离去。
廊上昏暗的灯照着惠妃浅黄色的罗裙,她脚步缓慢,身子几乎整个地倚在扶着她的侍女身上,柔和的光拖长了她的影子,看在韩雪晴的眼里,特别的孤独和寂寥。
韩雪晴坐在石阶上,双腿有些发累,她掀开自己的裤管,伤口还没好,但是,也没有持续发炎。真是无奈,以前用韩雪晴的身份,腿上也是这样溃烂,现在,还依旧是这样。
可见无论如何,她都逃不过自己的宿命。
“想什么?”身后传来一道温厚的声音,并且来人顺势就坐在她身旁。
她抬头看了公孙杰一眼,他大概是听闻钰儿醒了,过来看看的。
“你不进去?”韩雪晴道。
公孙杰笑了一下,“进去做什么?他们现在旁若无人。”
韩雪晴嘴角漫开一抹苦涩的笑,“这不是挺好的吗?”
“你心里不难受吗?”公孙杰轻声问道,乌黑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她。
韩雪晴摇摇头,“大概你也知道我随时会离开,这样也挺好啊,至少,我走后还有人陪着他,他不至于会像上一次那样伤心这么久。”
“你还是那么的豁达,但是我知道这不是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公孙杰又低低地加了一句,“爱情都是自私的。”
韩雪晴轻笑,看在公孙杰眼里却尽是苦涩。自私,她也想自私,但是,她可以自私吗?想起宁瑾华身上那些斑驳的伤痕,她就觉得心尖都在颤抖。
她缓缓地放下裤管,道:“以后的事情,谁都不知道,多想无益。”
纵然刻意遮掩,公孙还是瞧见了她腿上的伤口,他倒抽一口凉气,“你的腿怎地会这么严重?”他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像是三年前的事情又要卷土重来一般。
韩雪晴道:“我没有痛觉神经,除了心会疼之外,就算你拿针扎我的身体,我也不会有丝毫感觉。”
“就算没有痛觉,也不会造成这么大的伤口啊?”公孙杰弯腰,要挽起她的裙摆检查。
韩雪晴拦住,公孙杰怒道:“你这会儿矫情什么?你还真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