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杰解释道:“如今她在王府为钰儿治疗,颇有成效。”
皇帝闻言,神色微微和缓,道:“若她为钰儿治疗也有成效,想必医术确实高明,小德子,去王府宣她入宫,务必要立刻入宫。”
公孙杰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不想韩雪晴入宫,但是皇帝竟要服用五石散,如此伤害龙体的事情,若让太后知道,只怕太后震怒之下,要把一干御医问罪了,连他也不能免罪。
韩雪晴很快就跟随小德子入宫,伴随入宫的,还有宁瑾华。
韩雪晴进入皇帝寝宫乾坤殿,偌大的宫殿装修华贵,处处都是明黄的颜色彰显着天家富贵和皇帝的威严。
韩雪晴有些怵,公孙杰轻声对她道:“不必害怕,莫要泄露身份就好了。”
经过国师进言一时,韩雪晴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千万不能泄露了,否则,将再生事端。
皇帝躺在寝殿长榻上,身上覆盖着一张明黄织锦绣金龙锦被,眼睛紧闭,眉头因为疼痛而蹙起。
小德子上前恭谨地道:“皇上,韩大夫来了!”
皇帝微微睁开眼睛,锐利的眸光落在韩雪晴脸上。韩雪晴虽然见过皇帝多次,但是因着是他儿媳妇,所以他看她的眼光总是多了几分慈爱。而现在,她是一个陌生大夫的身份进宫,他要依赖她治病,却又难免会对她抱着几分怀疑和防备。
纵然是在病中,语气却也十分威严,“你过来!”
韩雪晴依言上前,躬身行礼,“民女参见皇上。”
皇帝嗯了一声,“公孙杰说你擅长针灸!”言简意赅,多一个字都不愿意费力,可见他如今是疼得要紧的。
韩雪晴轻声道:“皇上请伸出手,让民女为皇上诊脉。”
皇帝从锦被内伸出一只手,韩雪晴轻轻握住,拿起一块软枕塞在手背下,然后三指并拢,印在手腕脉搏上。
韩雪晴听完脉象,从药箱中取出针包,取出两根细长的针,皇帝睁眼瞧见,吓了一跳,脸色陡变,“你……你就没有短点的针?”
韩雪晴倒是微愣,没想到一向高高在上威严万分的皇帝竟会惧怕一根小小的针,她露齿一笑,如同在这秋雨萧瑟之时绽放的一缕阳光,皇帝此刻惊惧的表情让她想起在儿科实习的时候,看到那些即将被打针的小朋友脸上的神情,她心中一暖,竟用安慰小朋友的话道:“乖,这针虽然长,却一点都不痛,打完给你吃糖果。”
话一出口,她顿觉不妥,连忙躬身道:“皇上恕罪,民女一时胡言乱语。”
皇帝面无表情,倒是用奇异的眸光瞧了她一眼,道:“你这个小女子倒是挺胆大,好,朕恕你无罪,只是,这针还得要换一换。”
韩雪晴为难地道:“那,好吧。”她从针包里抽出一根更细小的针,细如毫毛,但是,竟有一跟筷子般长,比原先那根,足足长了三分一。
皇帝膛目结舌,骇然看着她。
韩雪晴道:“针已经换了,皇上请闭上眼睛,民女要施针了。”
皇帝伸手挡了一下,胡乱道:“稍等,朕有些口渴,小德子,茶水伺候。”
韩雪晴退开,含笑道:“皇上怕?”
皇帝接过小德子送来的水,喝了一口,冷道:“朕会怕?朕为皇子的时候,千军万马在朕面前挥舞刀剑,朕未曾有过半点恐惧,如今,会怕这小小的绣花针?”
韩雪晴嗯了一声,端来一张椅子,坐在床前,道:“皇上,民女听过一个故事,不知道皇上有没有兴趣听?”
皇帝见韩雪晴没有下针,放松防备,拖延时间道:“好,你尽管说,朕喜欢听故事,只是必须要有趣,无趣的话马上砍头。”
韩雪晴把针藏在袖子中,道:“好,民女一边为皇上按摩头部,一边说故事。”
说着,她伸开两手,让皇帝看过她两手空空才把手放在皇帝的太阳穴上,轻轻地揉了一下,道:“从前,从前有人叫田忌,他与齐王赛马,用重金做赌注。赛事分三场,田忌很想赢这一场赛事,但是,他知道齐王的马比他的马要出色很多,他没有胜算。于是他请教了一个叫孙膑的人。这个孙膑呢,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为田忌出谋献策,让田忌用下等马对齐王的上等马,输了第一场比赛,然后,田忌又用中等马对齐王的下等马,扳回一局,最后,田忌用上等马对齐王的中等马,又胜一场。最后,田忌赢了这场赛事。皇上您说,这位孙膑,是不是一位智者?”
皇帝神色怔愣半晌之后,顿时用手一拍床沿,道:“好计策,好计策啊!”
韩雪晴连忙摁住他的手,道:“皇上莫要乱动,针已经刺下了!”
皇帝一惊,双眸滴流地转动,感觉两边太阳穴已经各刺了一针,他瞧着韩雪晴,面容有些异样,“你倒也是个有智慧的人。”
韩雪晴含笑,“皇上过奖了,皇上闭上眼睛,稍候片刻即可!”
皇帝依言闭上眼睛,韩雪晴舒了一口气,回头对上小德子赞赏的眸光,她微笑致意。
拔下针,韩雪晴又揉了一下皇帝的太阳穴,再让小德子奉上一杯清茶,扶着皇帝坐起来饮下,殷殷问道:“皇上感觉如何?”
皇帝伸手扶住额头,闭眼感受了一下,轻轻转动了一下头脑,陡然睁开眸子喜道,“仿佛,已经不怎么痛了!”
韩雪晴含笑退开,“那就好,只是皇上头风症有些日子了,还得继续针灸十天,再配以汤药治疗方能痊愈。”
皇帝连连点头,“好,朕都听大夫的。”他唤了小德子一声,“小德子,看赏。”
小德子这阵子见皇帝心情不大好,如今难得露出笑脸,自然也就贫了一下,笑道:“万岁爷,这赏也是有学问的,总不能赏点银子就了事啊,好歹,也是如花似玉的一大姑娘呢。”
皇帝心下愉悦,也觉得小德子说得在理,便道:“嗯,言之有理啊,前日安南进宫了一串珊瑚手钏,就赏给韩大夫吧。”
小德子笑道:“皇上好大的手笔,这贵妃娘娘早就看中了这手钏,皇上还一直舍不得给你,这会儿给了韩大夫,可见皇上重视之情啊。”
韩雪晴志不在赏赐,可也不能接受,只得含笑道:“民女谢过皇上了。”
皇帝一时高兴,便要留下韩雪晴用膳,韩雪晴道:“皇上好意,民女不该推却才是,只是看着时辰,也该回去给钰儿施针了。”
皇帝有些失望,道:“朕还想再听韩大夫说故事呢,不过,在大夫的立场,病人是最重要的,也罢,来日方长,你且回去吧。”
韩雪晴谢恩,恭谨地告退。
出了寝殿,宁瑾华和公孙杰急忙迎上来,宁瑾华问道:“父皇可有为难你?”
韩雪晴摇摇头,舒了一口气道:“没有,还给了我赏赐呢。”她晃动手上红灿如火的珊瑚手钏。
宁瑾华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公孙杰问道:“皇上可有问你其他的事情?”
韩雪晴知道他担忧什么,道:“放心,他丝毫没有怀疑过我的身份。”
公孙杰摇摇头,“也不能完全放心,皇上第一日见过你之后,一直问你的来历,虽然我糊弄过去,但是皇上圣明,只怕迟早会发现端倪,你以后要小心说话,千万不要露出马脚。”
韩雪晴瞧了瞧身后,小声道:“我们回去再说。”
宁瑾华道:“走吧,马车在南宫门。”
一行人上了马车,公孙杰道:“如今皇上因为雨灾的事情一筹莫展,若是让他知道韩雪晴死而复活,开始虽然可能会开心,但是迟早会被人大做文章。只怕,到时候会生出事端来。”
宁瑾华也深以为然,道:“如今知道这件事情的人还不多,除了芷仪阁的嬷嬷与小菊,便是我们俩人了,这件事情,务必要保密。”
“还有一个方广海,韩雪晴,那方广海是可靠之人吗?”公孙杰问道。
韩雪晴道:“放心,他是我闺蜜,打死他也不会出卖我的。”
“你有此笃定自然是好的,回去赶紧送走小菊和嬷嬷,再换一些人来伺候。”宁瑾华道。
韩雪晴道:“不用,我信得过她们,只要跟她们说清楚利害关系,她们不会往外泄露的。”
宁瑾华摇摇头,“不,韩雪晴,不能大意,这事情关系你的生死,本王不能容许任何的危险存在,哪怕只是微弱的可能性。”
公孙杰也赞同,道:“没错,哪怕她们不是存心想要往外说,一时不小心说漏嘴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件事情不是开玩笑的,若一旦被人挑拨起,皇上较真起来,会牵连整个宁安王府。”
韩雪晴道:“终究是亲生儿,不至于吧?”
公孙杰冷笑,“亲生儿对比江山,孰轻孰重?”
韩雪晴沉默了,他们比她更熟悉皇帝,若他们都这样担心,断不是没有道理的。
宁瑾华很快就把嬷嬷和小菊送走了,小菊和嬷嬷哭了好久,千般叮咛万般挂心,可最终还是要上路。
宁瑾华给了她们一笔银子,回乡好好过日子,韩雪晴的事情,让她们烂在肚子里,不许透露半句。
小菊和嬷嬷自然是不会说的,但是她们两人也怕为韩雪晴招来灾祸,所以再不舍得,也愿意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