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出宫的时候,韩雪晴神情空洞地对她说:“钰儿,世间很多事情,不是我们努力或者不择手段便能得到。”
钰儿含笑对韩雪晴说:“是的,努力未必能够得到,只是不努力,就一定不会得到。”顿了一下,她又带着一丝冷冽的口气道:“不过,这个世间总有些幸运的人,不需要付出任何的努力便能够得到人家一辈子都期盼的东西,上天,有时候真的很不公平。”
“余新雅死了,你似乎很开心!”韩雪晴盯着她。
钰儿澹然一笑,“你多心了,我没有很开心!”她瞧着韩雪晴,又道:“但是,我也不难过,因为,这是她的宿命!”
说完,她就施施然出宫了。
韩雪晴盯着钰儿的背影,眼里划过一丝寒光,用几不可闻的声音道:“钰儿,你最好不要让我找到你害余新雅的证据,否则,我会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她之所以这么不笃定,是因为她不肯定余新雅是被下毒的,因为余新雅服下解毒丸,却没有任何作用。但是,她听公孙杰说过,钰儿是用毒高手,解毒丸未必能解天下间所有的毒。
余新雅头七的晚上,韩雪晴宫中闯进了一个人。
那人闯进来的时候,韩雪晴正坐在桌子旁边看书。
一把冷冰冰的长剑倏然抵住她的脖子,伴随着一道阴狠的男声响起,“你为何见死不救?”
韩雪晴抬起头,面前的男子有着坚毅而冷凝的面容,眸子里布满悲伤和愤怒,愤怒如同燎原之火,源源不绝地喷向韩雪晴。
千山冲进来,也用剑指着他,怒道:“放下剑!”
韩雪晴道:“千山,你先出去!”
千山摇头,“没有人能够用剑指着千山的主人,天皇老子也不能!”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在皇宫里这样直言无忌地说出,更显得千山此时的决心。
来人正是余志庆,他并不畏惧千山抵着他后背的剑,持剑的手微微一翻,剑身几乎要渗入韩雪晴的皮肤,他厉声道:“我听说你在粤州连死去的人都能救活,你有能力救新雅,为何却见死不救?是不是因为你存着私心,你以皇贵妃的身份痴恋王爷,所以,你要我妹妹死?你是学医之人,为何心肠如此冷漠歹毒?”
韩雪晴还没出言辩解,千山便回以同样的厉声道:“我家主人已经尽全力救你妹妹,连她仅有的唯一一粒解毒金丹都给了她,她自己撑不过来,你怪谁?只能怪她福薄。”
余志庆哪里相信千山的话?他盯着韩雪晴,冷冽地问道:“粤州一名女子因与夫君吵架,上吊自尽,气息都已经没有了,家人已经准备后事,是不是你救回她的?粤州一名富商,躺在病榻多年,看过无数大夫,病情都没有好转,而你只用了一个晚上,就让他下床行走,是不是?一名身中奇毒的武林男子,生命危在旦夕,你用了一个时辰,就为他解了毒……这些人,情况都比新雅严重,你能救他们,为何不能救新雅?你若是尽心尽力,新雅无法救治,我不怪你,但你存着私心,见死不救,这样的人,我岂能容你?今日就算拼了我的性命,也要为新雅报仇!”
他说的都是事实,想来,他也是因为听了这些事情才入宫找她算账的。那与夫君吵架的女子,并未真正气绝,只是休克了而已。至于那位富商,压根就没有什么大病,只是身体有些不舒服,就以为自己很严重,每日躺在床上,养尊处优,每日进补品,导致血压偏高,轻微中风,她用针灸为他疏通血脉,再恫吓他若他今夜之内无法下地行走,性命将难保,结果,这富商害怕之下,真的落地并且行走起来,此事经过富商的宣传,自然成为佳话。至于那种了奇毒的男子,被仇家追杀,几乎死在粤州地界,她确实用了一个时辰就为他解毒了,解毒的方法,是从当日公孙杰给她的百毒经看到的。
他所说的,并非是她救过的人当中最危险的,但是,也颇为具有代表性。
韩雪晴抬头对千山道:“千山,你先出去,他这样闯入宫来,只怕早已经惊动侍卫,你出去看着。”她的声音虽然很轻,却带着命令的口气。
千山犹豫了一下,有些担心地看着韩雪晴。
韩雪晴道:“放心,我没事!”
千山收回剑,冷冷地对余志庆道:“你敢伤害她,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包括你余家所有的人。”说罢,扭身出去了。
韩雪晴抬头看着余志庆,伸手拨开脖子边上的剑,指着面前的凳子道:“余将军,坐下!”
余志庆盯着眼前的女子,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惊惧,更没有一丝心虚,她说话的时候,眼神没有闪烁,那般的坦然。他收回剑,坐在她对面,口气依旧恶劣,“好,本将且听听你如何辩解!”
韩雪晴淡淡地笑了,“我为何要辩解?你好似搞错了一点,且不论我有没有能力救她,原则上,我救她是人情,不是义务,所以,你没有权利这样用剑指着我。”
余志庆的脸陡然冷冽起来,怒火重新漫上他的眸子,“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韩雪晴瞧着他,寂寂地道:“而事实上,我无能为力,我只是一名大夫,不是神仙!”
余志庆愣了一下,立刻摇头,“不,你胡说,你连死去的人都能救回……”
“但是,我却救不回余新雅,甚至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中毒还是生病,我连她的病因都摸不透。”她举起手中的书,这本书是药王给她的,上面记载了很多罕见的疾病,自从余新雅死后,她几乎每日都在翻阅这本书,企图能找出余新雅的病因,“这段日子以来,我并不比你们好过,我行医多年,虽然不说所有病人都能救回来,但是至少知道他们的死于什么疾病,而你妹妹的病,我真的到现在还没有一点头绪。”
余志庆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你果真没有见死不救?还是你在狡辩?你怕本将杀了你,所以你砌词狡辩?”
韩雪晴意态闲适地笑了笑,“你杀不了我!”
余志庆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太过自信了,现在只剩下我跟你,我要杀你,易如反掌!你以为你的婢女能冲进来救你吗?只怕她进来的时候,你已经变成一条死尸了!”
韩雪晴左手微微一动,寒光一闪,一支金针嗖地一声飞向余志庆,余志庆连瞧都没瞧见,那金针就已经没入他的穴位,他全身都不能动弹,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眼睛骇然地看着韩雪晴。
韩雪晴起身,走到他身前,伸手在他心脏的位置控出金针,用手指捏着,这金针在灯光下泛着光泽,细如毫毛,软得几乎跟一根线无异,而就是这根如此纤细柔软的金针,竟能够直插入他的体内,并且封住他的穴位,这份功力,怎不叫他震骇?而更叫他震骇的是,她的手没有碰触他的身体,金针就这样破体而出,重新落在她手上。
他再度出声的时候,声音已经多一份敬畏,“你师承何人?”
韩雪晴重新坐下,道:“我师父只是籍籍无名之辈,不足挂齿。我并非要跟你显摆些什么,我只想说,我没有必要骗你,也没有必要见死不救。如果像你所言,我喜欢宁瑾华,那么,我更没有理由让余新雅死,因为如今宁瑾华的形势如何,你我都心知肚明,他需要有能人在他身边,而你因为姻亲关系,一定会无条件地支持他,我没有理由让余新雅死。”
余志庆不做声,细细地品味着韩雪晴的话。
韩雪晴轻声问道:“是谁跟你说我在粤州救人的事情?”
余志庆抬眉,如实告知,“国师!”
韩雪晴嗯了一声,“那余将军以为,国师是谁的人?”
余志庆一愣,国师是皇上的人,众所周知,只是国师并非是有意来告知他,不过是说起粤州往事,顺口一提罢了。如今想想,国师也未必不是有心要这样做的。
他沉思良久,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算计的棋子,怒气慢慢地蒙上他的脸,他站起来,依旧无法释怀,盯着韩雪晴道:“本将姑且相信你,但是一旦有一日被本将知道你是有心见死不救,本将一定不会放过你!”
门被拉开,夜风灌了进来,韩雪晴闭上眼睛,手指轻轻地在桌面上弹着。国师当然不是如余志庆所言是皇帝的人,但是,他又是否忠心于九王?九王会否也只是被他利用的棋子?
千山气冲冲地进来,怒道:“粗鲁的武夫,一点脑子都没有!”
韩雪晴睁开眼睛,对千山道:“我去驴棚一趟!”
千山愕然,“这么晚了,去驴棚做什么?”
韩雪晴露出稚气的笑容,“跟驴谈心事啊!”
千山啊了一声,狐疑地眨着眼睛,“那我陪你去!”
韩雪晴摇摇头,“不,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说罢,她起身走了出去!
在驴棚里,韩雪晴摸着毛主任的驴脑袋问道:“这几日到北苑那边,可有探听到什么消息?”
毛主任抬头四处瞧了一下,道:“我有一次听到他举杯倒在地上,说了一句:父王,儿子很快就能为你报仇了。他的身份,有可疑,但是具体的还没调查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