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愣了一下,一时间不敢应声。
容妃也愕然了,问道:“你意欲何为?”
韩雪晴凄苦一笑,“那男人是严甄珍找回来的,如今在娘娘宫中搜不出,他势必被皇上责罚,而这风声放出去,不管是真是假,流言蜚语之下,皇上定必办他。他自持为皇上办事,所以目中无人,此人已经得罪了后宫许多人,谁都不待见他,定有各宫娘娘上禀皇上撤了他的职。容妃娘娘,明日,你去找凌贵妃,引荐方老将军的义子方广海入宫为侍卫统领!”
“方广海?这本宫去找皇上便可,为何要凌贵妃去?再说,她不会出手相助。”容妃明白韩雪晴的意图,她是要在宫中培植势力了,只是凌贵妃此人心高气傲,未必会同意向皇后引荐。
韩雪晴道:“必须她去,因为她与方广海不认识,并且,她和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的厉害关系。”她走近容妃,附耳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然后道:“你按照这话去说,她一定会在皇上面前力荐方广海!”
容妃愣了一下,“这样好吗?你不怕惹祸上身?”
韩雪晴冷然一笑,“事到如今,我已经豁出去了,他这般欺负自己的结发妻子,逼害王爷,我再忍下去,我忍得住,只怕我飞龙门的人都要奋起了!”
容妃这才想起飞龙门来,她仿佛看到一线生机,双眸发亮,“能否用飞龙门主人的身份给皇上施加压力?”
韩雪晴摇摇头,“对一个已经陷入权力漩涡的人来说,施加压力只会使他更加的疯狂。”他已经完全相信自己能够永生,所以他没有打算传位给任何人,甚至,他会死死地抱住自己仅有的,残毒地铲除一切能够威胁到他的人。
韩雪晴心中有些恻然,三年前那位严父明君,什么时候变得这样的疯狂了?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伤害,连自己的结发夫妻都要陷害。
伤害了身边无数人,就算能够站在权力中心永恒,又有什么意义?高处不胜寒!
皇后如今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果断,她对小正子道:“你明日一早,马上出宫一趟见萧相爷,让他务必坚忍,并且让所有我娘家的人不许轻举妄动,专心筹办迎接大军班师回朝的典礼。”
韩雪晴赞赏地道:“没错,敌不动,我不动。如今我们做任何事情,动辄得咎,都会引起皇上的戒心,还不如什么都不做,静待时机成熟。”
皇后站起来,脸上泪痕已干,她还是那位处变不惊的皇后,她握住采娟和玉霜的手,慎重地道:“你们为本宫所作的一切,本宫都铭记在心,以后,但凡有本宫一日,都不能叫你们受委屈。这件事情,本宫会力压下去,封锁所有消息,不会让人知道你们受欺负一事!”
采娟和玉霜盈盈一拜,抬眸道:“能为娘娘办事,是奴婢此生修来的福气,奴婢们并不觉得委屈,只要娘娘安然无恙,奴婢等就是死,也死得其所!”
“好样的!”容妃赞赏道,又对皇后道:“娘娘,您宫中能有如此忠心之人,实在让臣妾佩服。今日之事,就这么了了,明日,咱们按计划行事!”
容妃说完,便抱着安然告退。
皇后把一宫的人都遣了出去,独独留下韩雪晴。
皇后在韩雪晴面前没有掩饰自己的悲伤,她拉着韩雪晴的手坐在榻上,凝重地道:“孩子,这趟浑水你要是湿了脚,就难以全身而退,你可要想好了。你若是愿意离开皇宫,本宫如今还能帮你,华儿可以什么都不要,你们去过自己的日子,本宫这辈子,享尽了荣华,也见尽了人间离合,除了华儿,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本宫忧心的了。本宫可以用尽所有方法,让你们全身而退。”
韩雪晴明白皇后这样说,等同是拼出了性命要送她离开皇宫,和宁瑾华双宿双栖。韩雪晴脸上带着笑意,眼中却有泪花,她凝视着皇后,伸手抹去皇后眼角的泪水,轻声道:“娘,您有要守护的人,我和华也有要守护的人。您要守护的人是我们,而我们要守护的人就是您,我们要您一辈子幸福喜乐!”
皇后掩面痛哭,因为她这一声娘。她抱住韩雪晴,哭着道:“孩子,只是这样,便苦了你啊!”
韩雪晴抱住皇后,笃定地道:“娘,再苦,也苦不过现在,您要对我们有信心,我们能够改变这种现状,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受制于人!再说,要以萧氏一族的性命换取我和华离开,您觉得我们就算逃离了,能幸福吗?更不要说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们能逃到哪里?与其这辈子都要东躲西藏,还不如放手一搏。”
皇后心中如同注入一支强心针,她也不是个懦弱的人,苟且活着,还真不如像韩雪晴所言,放手一搏。她抹干眼泪,扶着韩雪晴的肩膀,道:“好,娘就听你的,放手一搏,从今日开始,你不要再来这里,不要让皇上觉得咱们结盟了。还有,既然是趟浑水,那么,这水越浑浊,就对咱们越有利,你明白吗?”
韩雪晴颌首,眸中闪动着睿智的光芒,道:“我明白,娘请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的!”
皇后握住拳头,眸中凝着一丝寒气,她冷然道:“多年夫妻,他竟然用这种方式对待本宫,他不仁在先,就休怪本宫不义在后!”
皇后的愤怒和悲痛,韩雪晴能够明白。皇后与皇帝多年夫妻,更为他诞下皇儿,心中也一定期待过他的爱,但是,她无尽的期待换取的是他的无情狠毒,皇后的心,总算在这一刻,彻底破碎了。
如今,为了她的儿子,她不能颓废,反正心已经冷成一块石头了,再遭遇些什么残毒的对待,都伤不了她。女人可以很深情,也可以很冷情,一个女人若被伤到了极点,反扑的力量,往往出人意料!
韩雪晴安慰了几句,然后离开昭阳殿。
回到采薇宫,千山已经把那男人捆了起来,绑在圆柱前,那男人衣衫不整,一脸恐惧地瞧着韩雪晴和千山。
韩雪晴眸光冷峻地盯着他,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厉声问道:“来自哪里,叫什么名字?”
男人哆嗦了一下嘴唇,道:“小人叫梅香,京城西乡人士!”
“梅香?”韩雪晴定眸瞧了他一眼,“这是女人的名字!”
“小人是西乡双喜戏班的花旦!”梅香解释道。
“你不知道这是死罪吗?”韩雪晴厉声问道,此人畏畏缩缩,一看就不是什么做大事的人,严甄珍怎地找了这么一个软蛋?
梅香哭丧着脸道:“小人知道,但是小人若是不照办,那戏班子的人都要死!”
韩雪晴愣了一下,“怎么说?”她对千山打了个眼色,千山嗯一声上前松开梅香,厉声道:“我家主人问你什么,你照说就是,不准多一句,也不能隐瞒一句。”
梅香身上的绳索一松开,他就噗通一声跪在韩雪晴面前,他虽然没经过什么大场面,但是求生本能让他意识到眼前这个女子,会是他的一线生机,所以,他愿意配合,他道:“娘娘请问,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韩雪晴见他也只是被人利用,口气也就和缓了一些,问道:“你把严大人找你的经过告诉我,不得有所隐瞒!”
梅香道:“前日傍晚时分,严大人来到我们戏班子看戏,当时他身穿百姓的服饰,并无特别。我们当日做的戏叫《皇帝南巡》,故事也是根据野史改编的,这套戏我们以前也做过多次,并没有什么问题,而且百姓也十分爱看。但是,就在我们的戏落幕的时候,忽然来了一群官兵,说我们戏中的有些台词影射对朝廷的不满,有翻朝廷的嫌疑,硬生生把我们戏班的人打入大牢,没有审问过,就说要定我们一个谋反的罪名。谋反罪是要诛灭九族,班主叫冤,被毒打了一顿,一条腿活生生地打断了。就在这个时候,严大人出现了,他跟我谈了一个条件,若我答允,他会放了戏班的人,并且答应善待我的家人,给我的家人一笔安家费,若我不答允,我们戏班所有的人,都要以谋反罪诛九族。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答应,就这样,我被带入宫中,之后的事情,娘娘也知道了。”
韩雪晴蹙眉,“当真如此猖狂?”
梅香跪下,盈盈一拜,抬头时眸中含泪,“求娘娘救救我们戏班的人,我们绝无谋反之心!”
韩雪晴瞧着眼前这张哀求的脸,心中轻叹,只怕这会儿,戏班子的人已经被悉数灭口了。这种事情如此肮脏,岂会容许留下任何的蛛丝马迹让人追查?
她让千山出去调查,果然,第二日,千山回宫禀报:“人已经全部私下处决了,尸体也被抛在乱葬岗上,如今只怕连骨肉都找不回来了。”
韩雪晴让千山送梅香出宫,务必确保他的安全。
韩雪晴坐不住了,皇帝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为了遏制宁瑾华日渐坐大,他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舍得这样陷害,甚至是用这样肮脏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