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雪晴也去医馆帮忙收拾,公孙杰请了好几个工人,把损坏的东西清点出去,然后韩雪晴记下有什么东西是需要购买的。椅子桌子等东西可以立刻买回来,损坏的门也能够几日弄好,但是药柜全部都坏了,重新叫木匠造一个,最快也要十日。
十日若不能开诊,韩雪晴的日子也十分难熬。她现在一停下来就狂想宁瑾华,只盼着忙起来的时候能够让自己少受些苦,但是如今医馆无法开诊,她的日子将会很难熬。
这日千山从外面回来,就一脸幸灾乐祸地道:“活该那死老头子,怎不弄死他?可怜了他的孙子,才五岁就没了!”开始是幸灾乐祸,但是最后一句就真的是有点忧伤了。
韩雪晴正蹲在天井里洗衣服,她在搓衣板上搓了几下,抹了一把汗问千山,“你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什么东西没了?”
千山蹲下来,抢过她正在搓洗的衣裳,道:“那嚣张跋扈的老而不啊,请了个戏班子回去,搭建个西棚子,说是庆祝他六十五岁生辰,结果那戏台子塌了,他的孙子和夫人都被压在下面,那小子奄奄一息,宫里的御医都去过了,没救,等死了。”
韩雪晴愕然,“怎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千山努嘴,“主人可怜他?您不要忘记他是怎么骂您的!”
韩雪晴道:“他骂我,我又没受丝毫的伤害,更没跟他置气,反倒是他绝食抗议,害了自己的身体,算起来他气我,他自己受的伤害更大。再说,罪不及妻儿,他的孙子只有几岁,就这样没了,不叫人难过吗?”
千山哼了一声,“我就是怜惜那孩儿,该死的人没死,不该死的人却似了,这叫老人造孽儿孙受啊,谁让他嘴上没品?弄不好是咱们老主人在天上惩罚他呢。”
“得了,您姑奶奶怎地把皇祖母都给搬出来了?这事儿怎么说,也是件伤心的事情。”韩雪晴心内烦乱,生命在她看来,比天还大,任谁听了这样的惨剧,都会难受。
韩雪晴把洗好的衣裳在天井的竹竿上晾起来,便听到木门咚咚咚地响。
千山甩了一把手,然后在屁股上擦了一下,跑去开门,“是公孙杰回来了吧?”
门一开,一道白色的身影旋身进来,千山瞧清楚来人,顿时叉腰怒道:“怎地是你?你来做什么?我们都避开你出宫了,你还想怎么着?”
来人是乔修,他一脸的焦急,也没顾得上反驳千山的话,径直就冲到韩雪晴身边,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哀求道:“皇贵妃,宫里的御医都说您医术高明,求您去为我师娘医治!”
韩雪晴还没说话,千山就一把揪起他,怒道:“你现在来求我家主人了,低声习气了,骂她的时候你怎不是这个面孔?什么是前倨后恭我总算是见识到了。你走,我家主人救猪救狗都不会救你家师娘的!”
乔修一脸的懊恼,连连磕头,语带乞求道:“是乔修有眼无珠,是乔修有眼不识泰山,皇贵妃要怎么打怎么罚我都可以,但是求您一定要去救我师娘,求求您,只要您肯去,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千山!”韩雪晴瞧了乔修一眼,抬头对千山道:“去拿药箱!”
千山不依,“主人,他这般对你,你还救她师娘做什么?”
韩雪晴板起脸,“去吧!”
千山瞪着乔修,哼了一声,扭身进去,一会便背着药箱出来了。
乔修连忙叩谢,“谢谢皇贵妃,谢谢皇贵妃!”
韩雪晴淡淡地问道:“你的师娘,是左丘夫人?”
乔修道:“正是,正是!”
千山哼道:“原来是那老东西的夫人,主人,咱们就不该去!”
韩雪晴没回答千山,对乔修道:“带路吧!”
乔修急忙起身,千恩万谢地领着韩雪晴和千山走了。
马车已经在巷口,三人上了马车,乔修瞧着韩雪晴问道:“皇贵妃要乔修做什么来报答您呢?”
韩雪晴淡淡地瞧了他一眼,“你报答我做什么?我又没救你的命!”
乔修一愣,傻傻地看着韩雪晴。
韩雪晴瞧着他,正色地道:“第一,我未必救得了你师娘;第二,就算我救了她,也是出于医者的职责,你只需要给我出诊费用就可以,其余的,没有必要!”
乔修脸色有些羞愧,低着头道:“皇贵妃真是仁心仁术,乔修往日错看了您!”
千山冷冷地道:“真虚伪,没事的时候就骂人家祸水,有事求人家就仁心仁术,乔大人,看来你做人的准则是因地而异的!”
乔修因之前弄坏了千山的簪子,一直都心存愧疚,所以并没有反驳一句。加上他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韩雪晴一定不会去救师娘,所以,他也准备好自残一只手,算是跟韩雪晴请罪,只是没想到他说了不够十句,韩雪晴便答应出诊了,这更叫他愧疚不已。
马车内一时间便寂静无声了,韩雪晴掀开帘子看着外面的驰道,占到摆卖的小摊档满大街都是,特色的玩意也很多,她有些恍惚,来古代这么久,似乎还真的没怎么出去逛过街。
之前是因为厌恶古代,心心念念着自己的家乡。可如今真的想在这里定居下来,却不可得了。
韩雪晴眸光转回乔修的脸上,问道:“你师娘情况如何?意外是如何发生的?”
乔修难过地道:“今日是恩师的六十五岁生辰,家人见他这段时间郁郁不欢,便想着法子令他开心,知道他爱看戏,便请了戏班子打算今晚唱戏的,谁料刚搭建好的戏棚子竟然轰塌了,当时师娘领着孙子在戏棚底下走过,双双被压在戏棚底下,小公子被救出来的时候已经几乎断气了,请了大夫,大夫说没救了,恩师急忙入宫求皇上派出御医,赵御医来过,也说没救了。师娘的情况也很严重,一根竹子从她的腹部穿过,血是止住了,但是御医说那竹子必须马上取出来,否则,性命难保。但是因为师娘到底年事已高,轻易取出竹子只怕她受不了,赵御医也没法子,跟恩师推荐了您……”
乔修说到这里,止住了话题,脸色有些难堪。
韩雪晴淡淡地道:“他拒绝了,是吗?”
乔修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狼狈,道:“倒不是拒绝,只是他老人家极爱面子,一则怕您拒绝不来,二则之前如此辱骂您,也拉不下脸来求您!”
千山哼了一声,“所以你就出面做这个好人了?”她看着韩雪晴,道:“主人,那老头压根不稀罕咱们去,何必自讨没趣?咱还是回去吧。”
乔修急了,连忙道:“不要,千万不要,恩师一生受人尊重,自尊心极强,他只是拉不下脸,他与师娘夫妻情深,师娘若是有什么事,只怕他老人家也……”乔修说不下去了,声音有些哽咽。
千山冷道:“那不是更好吗?他陪着他的夫人去死,免得丢人现眼。他要面子我们家主人就不要面子了?他算老几啊?凭什么要我家主人求着去治他夫人?真是好笑!”
韩雪晴蹙眉瞧着千山,道:“得了,此时此刻,我的身份是大夫,不是什么皇贵妃,什么祸水,一切,都等看了病人再说!”
乔修触动,抬眸瞧着韩雪晴,肃然起敬,“皇贵妃胸襟广阔,乔修深感佩服,也自愧不如!”
韩雪晴淡淡地瞧了他一眼,并没说话。她心里百感交集,说不出的难受。但是她知道自己要离开宁瑾华,不能单单怪左丘张大人,或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她以前一直不相信命运,死了一次之后,她发现,原来人怎么努力,始终逃不过宿命的。
只是,即便有种种合理的理由分析她与宁瑾华不能在一起的原因,却没有减弱她离开宁瑾华的悲痛。
来到左丘府,只见门庭车流入水。
韩雪晴掀开帘子,再一次感受到左丘大人在朝中的威望。
长长两排马车,约有二十几辆,马车中的人已经进了府,守候在马车旁边的下人规矩地站立着,太阳明晃晃地在脑袋上照着,纵然浑身大汗,却也不找个树荫乘凉。而相信有好些人已经来看过后走了。
千山也愕然,“这么多人!”
乔修解释道:“是啊,朝中百官得知师娘出事,都前来探望安慰,有认识名医的也都带过来诊治。”
千山冷笑,“那老头的人脉倒是不错!”
难怪宁瑾华会如此头疼,左丘,正一品官员,曾经任职多个部门,一生公正严明,不贪污,不徇私,深得百官爱戴,因为曾在多个部门,所以带出了不少门生,像乔修这样直接喊他恩师的,相信为数不少。
乔修领着韩雪晴和千山进去,回廊上有好几名背着药箱的大夫摇头走出来,一边走一边低语,“小公子明显已经无救了,老夫人还有一线生机,只是失血过多,一旦拔出竹竿,必定导致大量出血,在下真是没有把握!”
“是啊,而且竹竿穿背而过,必定伤及内脏,如今气息紊乱,脉象沉绵,只怕也难救了!”
“方才我看见公孙神医来了,希望他有办法吧,老夫人一生慈善为怀,真希望她能逃过这一劫,只是可怜了幼小的小公子!”
韩雪晴微怔,“公孙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