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竟然有如此相似的人?”宁瑾华叹息,看着酷似青儿的脸,他脑海中又想起当日在山中三人开心的岁月。那时候,钰儿还是个天真无邪的人,每日拉着他满大山里跑,捉蝴蝶,挖老鼠洞,抓蛇儿。而青儿是个勤快的人,她每日都会弄很多好吃的,也经常去村子里走动,热情大方,村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她,也经常给她一些腊肉鱼干什么的,带回山中让他们大饱口福。
那情窦初开的岁月,他总觉得青儿这样的女子便是好妻子的类型,所以当时他跟钰儿说以后娶妻一定要娶青儿,那时候,大概也是有朦胧的喜欢的。
他忘记了钰儿当时对他说了什么,已经太久了,他没有用心去记着那时候他以为无意义的对话。
他很希望眼前的苦儿就是青儿,那样,之前猜测钰儿杀了青儿就不成立,在他心底,他始终不愿意自己的师妹是一个如此歹毒的人。
“皇上,青儿是谁?”李洵见宁瑾华大为感触,出言问道。
乔修和千山都知道青儿,此刻听见宁瑾华问苦儿是不是青儿,两人都竖起了耳朵,这还真是个关键人物,如果她是青儿,那么之前对钰儿的怀疑就不成立了。
宁瑾华有些失望地抬头看了苦儿一眼,才慢慢地回答:“青儿是朕的师妹!”
苦儿好奇地问道:“皇上,您的师妹跟民女长得很像吗?”
宁瑾华瞧着苦儿,眸光悠长,“很像,很像!”
苦儿哦了一声,“但是民女以前也叫苦儿,从小跟爹在一起生活。”
“人有相似!”宁瑾华轻声道,眸光一直在苦儿脸上流连,记忆中的青儿比眼前的苦儿青涩,但是相信青儿现在年纪渐大,脱去青涩,应该也会和苦儿很相似。他再问道:“你今年几岁了?”
苦儿道:“民女二十二了。”
宁瑾华愣了一下,年岁也一样?他问道:“可曾婚配?”
苦儿苦笑一下,“在乡下有未婚夫,但是因为发大水,未婚夫死了!”
“怎地二十二还没成亲?”宁瑾华诧异地问道,民间女子十六岁左右就已经成亲了,而她早有未婚夫,却二十二岁还没成亲。
苦儿羞赧地道:“本是早就要成亲的,但是一直都没有银子下聘,爹说女子不能倒贴过去,所以,婚期一直没有定下来!”
“那你爹呢?”
苦儿眸中有泪光闪动,悲伤地道:“来京之后,爹染了重病,没银子看大夫,死了,是小姐让左丘府的人帮我葬了爹爹,所以,苦儿要跟着小姐。”
“小姐?”宁瑾华侧头问道。
苦儿重重地点头,“小姐,小姐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子。”
千山倚在门边,“她说的小姐就是主人!”
宁瑾华哦了一声,道:“原来那日她在街上救的女子就是你!”他这话,无形中告知了众人他其实一直都命人跟着韩雪晴。
千山瞧了宁瑾华一眼,“皇上心里一直都有主人,却不相信她,做人这么矛盾,不累吗?”
宁瑾华不语,他不冀望千山能够明白他的心思。
宁瑾华问苦儿,“你愿意入宫吗?”
苦儿愣了一下,然后道:“小姐去哪里,苦儿就去哪里。”
千山以为宁瑾华让苦儿入宫是看上了苦儿,当下便生气地把苦儿往身后一拖,怒视着宁瑾华,“皇上是什么意思?她是苦儿,不是你的师妹,就算你以前喜欢过你的师妹,但是苦儿和你师妹是两个人,你让她入宫,到底置主人于何地?”
宁瑾华愕然,随即明白千山的意思,他微微一笑道:“你误会了,朕不是这个意思,朕只是想钰儿见见苦儿。”
乔修顿时便明白了宁瑾华的心思,若是钰儿真的害死了青儿,那么她在见到苦儿的时候一定会大为骇然。
乔修与宁瑾华相识多年,多少明白他的心思,遂道:“好啊,让钰儿惊喜一下!”
千山扭身瞪了乔修一眼,“哼!”说罢,便进去了。
韩雪晴在天色入黑的时候回到,孤身一人。
宁瑾华站在院子里,看着她一路从大门走进来,她身上有一种萧瑟的气息,凉风扬起她的衣袂,发鬓凌乱的她,脸色寂然。
院子里的羊角风灯光线微弱,两人脸上都带着朦胧的光辉,伫立一会,他伸手把她拥入怀里,叹息一声,“韩雪晴,我认输了,我做不到对你视若无睹!”
韩雪晴眼角有泪水悄然滑落,心里有尖锐的痛,现在说这些还有用吗?她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而他,又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那置惠妃何地?
他仿佛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轻声在她耳边道:“雪峰没有怀孕,我和她,也没有重新开始,一切都只是计策,是我自私,想把钰儿的注意力引向雪峰。”
韩雪晴推开他,愕然道:“你,你早知道钰儿的心思?”
宁瑾华苦笑,“能不知道吗?她已经很明显了。”
韩雪晴急道:“你就不怕她对惠妃下手吗?”
“但是我更怕她对你下手,你师父曾经跟我说过,你在我身边,将有生死劫……”
“那是我命定的,我认,但是你不能把惠妃拖下水!”韩雪晴心里很乱,知道这个消息,并没有让她好过,相反,她心里更悲哀,他千方百计去保护她,不惜伤害惠妃,但是,他们凭什么要惠妃为他们承担危险?惠妃已经够可怜的了,自从嫁给了宁瑾华,未曾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反而要不断地为不是她犯下的错而承担后果。
“就算我不把她拉下水,钰儿也不会放过她的,我怀疑,当初推钰儿下水的人是她,而不是韩雪晴。”宁瑾华在她耳边轻声道出这个他怀疑已久的事情。
韩雪晴心头微微错愕,“你也怀疑?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宁瑾华道:“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当初雪峰跟钰儿很友好,但是自从她醒来之后,便下意识地疏远雪峰,并且仇视雪峰,开始我以为是因为雪峰是雪晴妹妹的关系,但是慢慢我发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雪峰原先的身子虽然说不好,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差,在府中被软禁的时候,她隔三岔五就要传府中御医,开始我也以为是她装可怜,但是后来我无意中问起御医,方知道她是真的病了。只是那时候我还没想到是钰儿下毒,直到后来入宫后,我发现钰儿与雪峰之间很奇怪的相处方式,雪峰很怕钰儿,并且对钰儿唯命是从,若说是因为往昔情谊也就罢了,偏她看钰儿的眼神充满了怨恨和惊惧,从那时候我开始怀疑,只是心里不愿意相信,在我心里,钰儿一直都那么单纯,那么天真,谁想过当日山中那单纯的少女,竟会变得如此宫心计并且狠毒?”
宁瑾华一口气说了很多,这些往日藏在心底的话,不曾对人说过,他很想查出真相,但是又很怕触及真相,因为一旦所有的东西都撕开,他将要面对一个很残酷的事实。
韩雪晴拉着他,在庭院的石桌上坐下来,道:“当初我也怀疑对我下毒的人不是惠妃,但是我不明白她为什么最后承认是她下毒的,而且,这件事情现在回想起来,太过巧合了,我们那么顺当就调查到毒源,并且所有的证据最后都指向了惠妃。仿佛压根就早有人设下了陷阱,要么我死,要么惠妃死。”
宁瑾华沉思了一会,道:“如今听你说起,确实也觉得太过巧合。其实当时雪峰和你的关系不算太差,相反,因为你走入了我心里,她还有些欢喜。所以,下毒一事如今回想起来就有些蹊跷了。”
“确实,当时我也感受不到她的敌意,还有,余新雅病中的时候,惠妃曾经试图跟我说余新雅是被下毒的,后来钰儿一进来,她就口风一转,说余新雅是被她下毒的,但是,无论之前还是之后,她都一直坚持余新雅是被下毒的。事后我也试探过她,她却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宁瑾华凝眉沉思,神情有些清冷。种种迹象表面,这些事情的背后都有人在操作,这个人是谁,已经不容他逃避了。
韩雪晴捂住他的手背,郑重地道:“无论我们将要面对什么,但是,你一定不能再拖惠妃下水,如今靖国候夫妇只剩下她一个女儿,若她在出什么事,你让他们夫妇怎么活下去?如果我留在你身边,真会如我师父所言,那也是我的命,我不该让其他人来为我受过,那样,我和你父皇当日要九王入京为他历劫有什么分别?我们没有权利这样做。”
宁瑾华凝视着她,眸光深邃如海,轻声道:“我知道对不住她,但是,我也不愿意再次经受失去你的痛。”他把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哀哀地道:“我也一样活不下去!”
韩雪晴苦涩地笑了笑,道:“那样,也只是我们的宿命,我们不该拖任何人下水!”
黯淡的光线下,只觉得宁瑾华眉目分明,风掠过树梢,发出洒洒的声响,深秋的夜晚,已经有些清寒,他轻轻地叹息一声,道:“你的善良是我爱你的初衷,我知道你无法自私,所以,我才瞒着你所有的事情,但是,聪明如你,相信不久之后也能猜到我的用意。既然你不愿意这样做,那么我也只好遵从你的意思,回宫之后,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