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坐在她身旁,握住她的手,轻声道:“我今日来,是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的!”
韩雪晴看着他,并无做声。
惠妃眸光凄恻,道:“我选择隐瞒很多事情,是因为我有把柄在钰儿手上,我这辈子做过很多错事,但是,都不及那一次错得离谱!”
韩雪晴明白她要说什么,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都过去了,不要再想,做人要向前看。”
惠妃摇头苦笑,“你不明白,这件事情对我来说,是一个耻辱,我宁可死,也不要让皇上知道。之前,我曾经造谣,害死了我姐姐,皇上恨了我三年,好不容易,如今他对我好些了,我实在不愿意再过回那三年被他仇恨的生活。”
韩雪晴沉默了一会,才抬头看着惠妃道:“是你推她下湖的事情吗?”
惠妃倏然抬头,眸光惊愕,“你怎么知道?”
韩雪晴道:“我一直都知道,韩雪晴没有推钰儿下水,不是她,便是你。”
惠妃惊疑不定地瞧着韩雪晴,“你如何知道我姐姐没有推钰儿下水?”
“别管我怎么知道,总之,我很清晰,韩雪晴没有推钰儿下水!”韩雪晴笃定地道。
惠妃沉默了,面容上闪过许多复杂的神情,许久,才抬起头看着韩雪晴,轻声道:“我曾经听人传言,说当日姐姐没有死,她就是今日的韩雪晴!”
韩雪晴浅浅一笑,“这种事情你相信吗?听起来很荒谬!”
“姐姐死后,皇上很颓废,期间先太后娘娘为他说过几次亲事,都被皇上拒绝了,他心里只惦记着姐姐,京城多少千金小姐想要俘虏他的心,他都没放在眼里。但是,你一出现……”惠妃说到这里,抬头定定地瞧着韩雪晴,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要是她猜测的是错的,那么,她就是在挑拨韩雪晴和皇上的感情。毕竟,没有女子会不介意这些事情。
韩雪晴不置可否,只淡淡笑着道:“嗯,缘分的事情很难说的!”
惠妃眸光探究着韩雪晴,她很想知道,韩雪晴到底是不是昔日的韩雪晴,她希望是,只有这样,心里的愧疚才能悉数褪去,她也才有机会跟姐姐说一句对不起。
但是,韩雪晴的面容平静,看不出她心里所想是什么,最终,她轻叹一声:“不管是不是,但是,只要是皇上深爱的人,我都要护着,我亏欠他太多了。”
韩雪晴泪盈于睫,道:“不是你亏欠他,而是他亏欠你,你们本两情相悦……”
惠妃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就苦笑着摇头,道:“不,从来都不是两情相悦,一切,都不过是我设计的,他当初会娶我入门,是因为他看到的只是一个假象,我在他面前营造了一个假象,甚至,为了跟他单独相对,我多次陷害姐姐,让他厌恶姐姐,而在这之前,他是对姐姐有好感的。”
韩雪晴不知道这段前尘过往,只看宁瑾华后来坚持要娶惠妃为侧妃,便以为他们真心相爱,也因此,她一直都对惠妃有一份愧疚。其实,就算如今知道,也不能说惠妃有什么错,一个女子,为了吸引自己深爱的男子,做出一些过激的行为,本是无可厚非。不过,她伤害了韩雪晴,她是真的愧对韩雪晴。
其实想想韩雪晴真可怜,死得不明不白,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觊觎她的男人,而最重要的是,宁瑾华一直对她的印象都这么差,莫说没有爱过,相信连当初那一抹好感都没有了。
最后,韩雪晴道:“一切都过去了,莫要再想了!”
惠妃凄凄地道:“其实,我并没有怀孕,一切都是皇上的计谋,他征求过我的意见,他原先是执意要收拾那女人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竟全然相信了她,甚至,还出尔反尔,把封公主的圣旨改为封皇贵妃,传出去,只怕朝臣都要笑话了。”
韩雪晴沉默,虽然宁瑾华之前想过要查钰儿,但是,他是狠不下心来处置钰儿的,他一直都在犹豫,有些事情都很清晰了,但是他视而不见,宁可自己骗自己,企图拖延。他对钰儿的感情,相信胜于亲兄妹。又或许,他心底其实是喜欢钰儿的,只是他一直欺骗自己,以为是兄妹之情。只是这些,谁又能知道呢?再说若无爱意,怎会她这么蹩脚的戏码,他都会上当?
心酸得很,刺痛在心底不断地扩大。离开的念头,再一次萌生。而在今日早上,她还觉得自己的离去会对他造成伤害,如果他真的是爱上了钰儿,那么,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他或许会难过一阵子,但是,绝对不会像上一次那样了。
惠妃是一定知道钰儿做过的那些肮脏事,但是,现在韩雪晴不想知道了。就那样吧,她已经得到她想要的一切,只要自己离开,她也会安守本分。
惠妃走的时候,讽刺地笑道:“如今我不必再假装怀孕了吧?皇上都已经相信了她,相信以后也不会再查她了!”
韩雪晴不做声,假孕,余新雅也做过。其实惠妃和余新雅一样,都是可怜的女子。也许,在她们心里,都曾经有过一次美好的愿望,那就是期待有一日,能真正怀上她们深爱男子的孩子。
如今,她怀上了,但是心底并无欢喜。期待是有的,但是只是期待她的孩子,和他再无关系了吧?
第二日,传来惠妃暴毙的消息!
阖宫震惊!
韩雪晴也骇然了好久,心里隐隐闻到有些阴谋的味道。但是,她顾不得这些,惠妃死了,韩雪峰死了,她记忆中残留雪晴的记忆,虽无法把她当成亲妹妹,但是,到底还是有一份姐妹情在的。她很难过,尤其昨天自己还和她说话。她已经完全不是当日嚣张跋扈的惠妃,相反,她已经回归平静,只求安定度日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粉红的衣裳,绣着殷红的海棠花,算是比较喜庆的衣裳,这是千山为她挑选的,说这几日倒霉的事情太多,穿得喜庆点儿冲冲霉气。
这样去看惠妃不适合,所以她正想换一件,却听得碗娘冲了进来,脸色有些不好地道:“皇上命钟正过来了。”
韩雪晴瞧着碗娘,见她一副凝重的样子,心里有些明白了,这事儿,大概又是冲着她来的。
钟正领着两名太监走了进来,钟正行了个礼,其他两名太监则傲然地站在钟正身后,眸光有些轻蔑地瞧着韩雪晴。
钟正脸色也有些凝重,道:“韩大夫,皇上请您去一趟飘絮宫!”
韩雪晴嗯了一声,道:“好,我换身衣裳就过去!”
钟正犹豫了一下,道:“皇上让您立刻过去!”
韩雪晴道:“我这身衣裳不适合,请稍等我一会,马上就好!”
钟正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道:“好!”
那身后的两名太监却是忽然闪出来,拦住韩雪晴,傲然地道:“皇上有旨,让韩大夫马上过去!”
千山怒道:“找死,连我家主人都敢拦?”
那两名太监丝毫不退让,道:“奴才们也是奉命行事,请韩大夫莫要为难奴才们!”
韩雪晴也有些生气,但是面容上并未表现出来,只淡淡地道:“请带路!”
那两名太太监哼了一声,走在了前头,钟正本不做声,见他们二人如此傲慢,不由得陡然大怒,从背后跃起,一人踢了一脚,两名太监跌了个狗吃屎,回头惊怒地瞪着钟正。
钟正冷道:“没大没小,有咱家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们两个说话?滚一边去!”
钟正好歹是皇帝身边的红人,又是太监总管,他们两人不过是巴结上了皇贵妃,实权没到手,说什么都是假的。如今被钟正教训,倒也名正言顺,他们不敢说什么,只讪讪地站起来,灰溜溜地跟着钟正走。
千山在一旁道:“钟公公好威风,这种人就该教训!”
钟正收敛了神情,回头压低声音对千山道:“千山姑娘与碗娘姑姑务必跟着来!”
千山明白,道:“放心吧,定必寸步不离的!”
碗娘紧张了起来,拉着钟正轻声地问:“怎么回事?难道说皇上怀疑惠妃的死和咱们主子有关?”
钟正有些为难,多的不说,只轻声道:“小人作祟,小心点为好!”
碗娘惊疑不定,郑重地对钟正道:“钟公公,一会多帮衬着!”
钟正悄然叹息一句,“只怕,咱家也说不上话!”
韩雪晴一路都没做声,跟着钟正一路往飘絮宫而去。
惠妃还没发丧,远远地就听到宫女的哭声,韩雪晴脚步有些缓慢,泪水浸在眼眶里,强迫着不掉下来。
踏入飘絮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用愤怒而陌生的眸光看着她的宁瑾华,他身边,站着的正是钰儿。
她径直走了进去,淡淡地瞧了钰儿一眼,“这么快就好起来了?”
钰儿一改以往的柔顺温婉,尖锐而愤恨地道:“你当然想我死,可我偏活过来了,你很失望吧?”
韩雪晴眸光锐利地看着她,冷峻地道:“分明是你自己想死的,也是你自己找死的,不过,我也确实很失望,因为你真的该死!”
宁瑾华陡然大怒,扬手就想打下去,韩雪晴一把握住他的手腕,眸光犀利地盯着他冷冽地道:“怎么?心痛了?替你的贵妃觉得委屈?”
宁瑾华失望地摇头,“朕没想到你变成这个样子,朕跟你说过,朕对惠妃并无感情,你为何连她都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