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真的什么都做不了吗?
丫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绿喜,心情有些烦躁。这是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哪怕那个时候被人冤枉杀死了晓月,她尚有争辩的余地,身边还有彩蝶和赵清愿意帮她,最后甚至还惊动了刚回陆府的大少爷。
即便知道二少爷要弄死自己,她都未曾这么绝望,起码她明白自己下一步该怎么走,就算是死,她也死得一清二楚。
落到如今这个地步,不得不说,都怪自己不够小心谨慎。如果她答应了大少爷由杨秋刀或是刘昌盛陪着出来,或是改天再和大少爷一起上山,绑架的事情也许就不会发生了。
不过,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呢?徒增烦恼罢了,与其怨天尤人,还不如省点力气想想该如何自救。
这三个男人办事十分小心,白天不允许她们视物,不到吃饭的时候绝不解开她们手上的绳索,而且两人还不能坐在一起用餐。视力和双手,一定要被束缚其一,唯一能够同时自由的时刻,就只有吃饭的时候。大概他们也发现了这一漏洞,所以连饭也不给她们吃了。
莫非真要生生饿死她们?
绑架过来之后一直没有其他动作,除了表现出抵抗之时对自己毫不客气,其余时候根本不闻不问,好像他们只负责看守一样。
心中的疑问越来越多,丫头拼命压下心头那股不安的感觉,甩了甩脑袋,然后闭上眼睛准备睡觉。
忽然,脑袋中灵光一闪,她似乎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些什么东西。
戒心和警觉性,一般来说,如果看守的对象一直激烈反抗,绑匪肯定不会松懈,相反地,如果人质处于十分被动的状态或是无力反抗,时间长了,绑匪就会放松警惕。人不是钢铁做的,假如他们三个男人一直绷紧神经,轮流看守,绝对会有撑不住的时候。
她怀疑,到了深夜,外面的男人会因为放松警惕而沉入梦乡。她之前没有这么去想,是因为绑匪第一晚就呈现出一种非常戒备的态度,她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以为他们会长久保持这种警惕性。
她现在可以去赌,赌他们认为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不仅不能逃跑,还担心自己随时被杀害,心态已经驱近崩溃,就连一般的思考能力都丧失了。
本来古代的女子就相对比较弱些,绿喜姑娘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更是多得数不胜数。江南女子,吴侬软语,常给人风一吹就倒的印象,而且,对方是外地人。仔细想来,今天那人对自己如此粗暴,她都“不敢”吭声,想必软弱的印象也就更为深刻了。
一切都对她们有利,她们有机可乘,只是身上的绳索该怎么挣脱呢?她没有带着任何利器,绿喜姑娘呢?她睡了吗?
丫头磨磨蹭蹭地挪到绿喜身边,用手肘推了推对方。
“绿喜姑娘,醒醒。”
“我没睡着。”她清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丫头并不意外,她压低声音问道:“你身上有没有带着利器?比如剪刀。”
“没有,你在想什么?”
丫头将自己的猜测简单和她说了一遍,听完之后,绿喜不发一语,她灵动的双眼在黑暗中隐隐发光,仿佛像是两颗纯朴的珠子。
“绿喜姑娘?”
久久没有回应,丫头以为她不认同自己的想法,心里有些失望,不过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了,身上虽然没有利器,但不代表她不能从周围找到啊。
对了,烛台!一般城隍庙里都会有烛台吧?尽管这间城隍庙已经破旧不堪,但该有的东西一样不少。
丫头眼睛转了两圈,目光锁定中间的香台。他们目前的境况是,丫头和绿喜被扔在左边,右边的干草堆上睡着一个男人,外面则守着另外两个男人,要想成功,必须不能惊动到他们,哪怕只是其中一个,但她们手脚都被捆住了,移动起来肯定不方便,万一被发现,她该怎么解释?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绿喜终于开口表态了。
“你就这么想逃出去?你认为你有几成胜算?如果失败,他们一怒之下杀了你怎么办?”
“他们不会。”丫头十分肯定:“抓我们来这里,一直没有动作,这些都是幕后主使的安排,没有经过那人的同意,他们不敢随便弄死我们。”
“就算不杀你,他们多得是办法令你生不如死。”
“确实……”丫头垂下眼帘:“可是如果不赌一把,你我都只能等死。我虽然说过二少爷会来救你,但是,在这种情况之下,我们只能自救。机会稍纵即逝,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们的危险就会增加一分。”
绿喜深吸了口气:“那你打算怎么办?”
“先想办法解开身上的绳子。”
“好。”她像是下定了很大决心:“我帮你。”
“真的吗?”
“嗯,你说得不错,我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横竖都是一死,我宁愿拼上性命赌一把。”
“谢谢你,绿喜姑娘。”
“说吧,你准备怎么解开绳子。”
“爬到香台……”
“那太危险,而且容易惊动他们,你转过身来。”
“你……”丫头瞪大眼睛。
“怎么了?这方法不好吗?起码保险。”
“不是不好。”丫头使劲儿摇头:“我以为你只是随口说说,没想过你会真的帮我,谢谢你,绿喜姑娘。”
“不用开口闭口都谢我,我不是救你,我是救我自己。”说完,她面无表情地等着丫头转身。
因为两人被捆绑的方式都一样,双手反剪在后,要想帮对方解开,两人都必须背着身,慢慢摸索。
不过绿喜毕竟是女子,比不上男人的力道,她折腾了半天,绳子却一点儿松动的迹象都没有。
丫头偏头安慰她道:“耐心点儿,我们不急。要不换我替你解吧,我来试试。”
绿喜停止了动作,表示同意。
比起绿喜来,她的力气要大一些,以前在浆水院的时候,根本没得偷懒,虽然身材瘦小干瘪,看上去弱不禁风,她却比任何人都有耐性和韧劲儿。
过了一会儿,她果真解开了绿喜手上的绳索。绿喜感觉两手一松,试着转动了一下,发现绳子竟然脱离了双手。她屏住呼吸,不敢发出惊呼声,丫头正好侧身看过来,两人的视线在黑暗中交汇,丫头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
绿喜心里一动,揉了揉因捆绑过久而有些酸痛的手,“嘘”了一声,示意对方不要开口说话,然后开始替她解开绳子。
全部解开之后,两人松了口气,但还有更为紧迫的问题急待解决,那就是如何在不惊动绑匪的情况下逃出这间破庙。想也知道这里肯定是个穷乡僻壤,估计方圆百里之内都没有住人,就算现在侥幸逃了出去,万一被及时发现,以她们饿了一整天的体力,估计最后还是会被追上,要是再被抓回去,绝对没有好下场。
这事儿,得想好每一种可能的结果。
“绿喜姑娘,我们不能着急着逃跑。”
“现在不跑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想啊,如果我们被发现,他们追出来怎么办?”丫头咬紧了下唇:“我有一个主意,但是需要你来配合。”
“什么主意?”绿皱紧双眉,她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凑过来一点儿,我跟你说。”
凤仙酒楼内,陆玉恒将茶杯摔在地上,“啪”地一声,滚烫的茶水飞溅出来,弄湿了精致的地毯,杯子也碎裂成块。
对面的男人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表面上的平静让人无法猜测他此刻的心情。
“混帐!叫你找个人都找不出来!?刘义财算是个什么东西,你难道还有所保留!?”
男人沉声说道:“并非是我有所保留,二少爷,官府也插手这件事了吧,一来我们的行动有所限制,二来,我的人确实查不到刘义财现在人在哪里,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在赌坊,也不在青楼,这些他平常流连的地方,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陆玉恒冷静下来,深吸了口气:“既然如此,继续给我找。”
“一刻也没有停止,二少爷,只是现在确实没有他的消息。”说着,他抬了抬眉毛:“二少爷,官府那边也没有动静吗?”
说到这点,陆玉恒就气不打一处来。虽然偶尔也有来往,但官商不宜经常走动,否则会落下话柄。而那些吃闲饭的官员,在没有允诺绝对好处的情况之下,他们顶多做做样子给你几分薄面,即便你是整个苏州城乃至江南最有地位的人家,也撼动不了官府的权威。
自古从商低人一等,那些人能卖面子,估计也是看在陆府朝内有人的份儿上,否则还不是狗眼看人低。
陆玉恒头一次尝到了无能为力的滋味,如果只是一个刘义财,他还有办法尽力压制。而现在,他是真的只能依靠叶叔在黑道的势力。
“没有,你出去吧,我需要冷静冷静。”
男人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转身出去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