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元风雇了一辆马车赶往凤仙酒楼。
“丫头,你说我二弟他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丫头老实摇头道:“我不清楚,二少爷的心思很难猜,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我想没人能够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陆元风犹在思考,丫头却径自说道:“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他逮到了洛掌柜,并且知道我们正在寻找他,现在叫我们亲自去到凤仙酒楼,而不是自己主动过来找你,说明他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至于是什么,那要到了凤仙酒楼才知道。”
“你说得不错。”他拧了拧眉毛:“他是志在必得,不然也不会让自己处于极为有利的位置。”
“放心吧,大少爷,不会有事的,最糟糕的情况不过就是将洛掌柜交由他们处置,如果二少爷想要包庇,他也不会特意叫你过去。”
“你说得不错。”说完,他想伸手过去摸摸她的脑袋,却发现这动作过于亲昵,于是讪讪地将手收了回来。
到达目的地之后,陆元风先一步跳下马车,然后对着帘子里面的丫头伸出右手。
丫头会意,抓住他的大手便往下跳。
还没走进酒楼,一名小厮就已主动来到二人面前,微鞠一躬,恭声道:“二少爷在二楼天字六号房,已经等候二位多时了,请跟我走。”
陆元风点了点头:“好。”
未进其门,已闻其香。
丫头上到二楼的时候闻到一股熟悉的茶香,正在回想,门便已打开,陆玉恒就坐在桌子旁边,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拿起盖沿抵着杯子轻轻吹气。
“来了?别干站着,都坐下吧。”
“二弟,我们可没这个闲情和你喝茶,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不喜欢拐弯抹角的。”
“不愧是大哥,你喜欢开门见山是吧?”他放下茶杯轻声笑道:“既然如此,我那就明说了。”
丫头拽了拽陆元风的衣袖,结果陆大侠什么都没说,只是握住她的小手示意她不要紧张。
“我知道你们现在在找洛成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两人紧紧交握的双手,随后又低下头用手指细细磨娑着微烫的茶杯。
“他人在哪里?”
“这么着急干什么?他现在就只剩一条烂命了,逃又能逃到哪儿去?”
这一回,不等陆元风出声,丫头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直视着陆玉恒。
“二少爷,既然他身上的钱已经输光了,你还奢望拿他当做威胁我们的筹码吗?”
“话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叫'威胁'?我陆玉恒从来不做这种对双方都无益处的蠢事。”
“那你管这叫做什么?”
“当然是交易。”他勾唇一笑:“我是个商人,最擅长的事情自然就是交易。你要理解成威胁,那我就没办法了,要知道我现在可没提出任何要求。”
丫头深吸了口气:“但我知道你总会那样做的,二少爷,对一个商人来说,交易固然很重要,时间也很重要,如果你执意要把时间浪费在戏耍我们上面,你会后悔的。”
“不,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丫头。”
陆元风打断两人的对话:“够了,废话少说,二弟,你究竟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别忘了,我还欠着你不少钱呢。”
“狡兔三窟,大哥,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洛成泰是个聪明人,也是个狡猾的人,就算你把他抓住他也不会吐出他所有的脏款。”
“那……”
丫头拉住陆元风:“二少爷的意思是,你愿意帮大少爷?”
陆玉恒笑着摇了摇头:“还是丫头你了解我,可惜我们无缘成为夫妻。”
陆元风脸色变黑。
他空着的左手紧握成拳,要不是被丫头按着,他恐怕早已上去将自己的二弟不留情面地暴揍一顿。
毕竟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其他男人调戏,这个男人还一直捏住自己的命脉,让他在他面前毫无姿态可言。
丫头估计也猜到了大少爷正在发飙边缘,她捏了捏他的掌心,像之前他对她做的一样,希望他冷静下来,不要被二少爷两句话就激怒。
“只能怪丫头没有那个福分。”
“到底是谁没有福分呢?”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看着对方,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这个问题我们就不讨论了,事情已经过去,二少爷,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想帮大少爷?”
“我还是那句话,交易。”
“那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
话还没说完,陆元风果然又被轻易激怒,他下意识迈出左脚,握住丫头的右手也跟着用力收紧。
陆玉恒玩味地看着自己的大哥,然后漫不经心地说出剩下的话:“帮我一个忙。”
“我?”丫头十分不解:“我能帮二少爷什么忙?”
“丫头!”
陆元风有些不敢相信,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他谈交易筹码吗?
丫头踮起脚尖凑到陆元风耳边轻声说道:“大少爷,冷静一点,我们现在属于被动一方,别老想着用武力解决问题。”
“那你说怎么办?”
“听我的。”
两人商量好后,丫头面不改色地重新对上陆玉恒的视线:“二少爷,说吧,你想要我帮你什么忙?”
“爽快,我还没说是什么呢,你就已经答应了吗?”
“这要看我是否能够派得上用场。”
“你可以的,丫头,你一向十分聪明。”
“我就当做二少爷夸我了。”
“在我面前不需要谦虚。”他边说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先给你们看样东西。”
他走到装放茶叶的柜子面前,然后从中取出一个木盒子,打开盒子之后,他又从里面拿出一本泛黄破旧的账本。
“这是什么?”陆元风满脸好奇。
“如果大哥你接手了陆家,知道这种账本的人就是你,而不是我了。”他苦笑道。
“什么意思?”
“你以为陆家靠的是什么才能保住今日的地位?酒楼?茶庄?还是见不得光的赌坊?青楼?都不是,这些东西虽然也有值得放手一搏的利润,但并不能满足苏州陆家的欲望。”
陆元风心中隐隐有了答案,但他实在不敢相信,风光体面的陆家也会做这种勾当。
“商人眼里只有利润二字,利润越大越容易驱使我们行动,哪怕需要冒很大的风险。而制贩私盐,能帮我们获取最大的利润。”
丫头瞪大双眼:“所以陆家私底下一直做这种事吗?”
“不然你以为呢?”他冷哼了一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陆家不做,别人也会做,朝廷越是严打,利润就越高,这其中的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陆元风倒抽一口冷气:“但我们陆府明面上的一些生意就已够多了,难道这些还不足以养活陆家吗?”
“大哥,我该说你是蠢呢,还是天真,怪不得老太爷最终还是没有把位子传给你,因为他疼你啊,所以害怕你有一天搞砸了,制贩私盐,这要是被查出来了,知道朝廷会判什么罪吗?”
“你的意思是,老太爷他知道?”
陆玉恒冷笑不止:“怎么,你以为他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吗?事实上,他不告诉我,我到死也不会知道陆家这个秘密。”
“怎么可能……”陆元风完全傻眼了。
这个消息对他来说打击太大,一时半会儿根本消化不了,只见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僵在原地,丫头摇了摇他,他才逐渐缓过神来。
“那爹也知道吧?”
“这个问题问得好。”陆玉恒垂下眼帘:“你认为老太爷看得起爹吗?他又做过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能把陆家维持至今,应该是他这辈子最为得意的杰作。”
“说明老太爷他最信任的人仍是你。”
他不屑道:“大概吧,比起你来,我更加适合尔虞我诈的生意场,这也许是我身上唯一的优点了。言归正传,我们制盐的地方并不在江南,运送这批货物也需要很长的时间及不易被发现的工具。”
“莫非是船?”丫头灵光一现。
“不错,苏州是水乡泽国,不仅河网密布,还临江靠海,水运是最为保险的方式,但现在出了点问题。”
“什么问题?”
“有人拿到了我们的船号,还有对应的码头落点,并以此勒索我。”说着,他拧起双眉,一张俊秀的脸庞变得有些扭曲。
丫头似懂非懂:“二少爷的意思是,那人知道陆家制贩私盐的事情?”
“嗯,而且就算把他抓起来严刑逼问也没用,东西在他手里,他死了,我们的麻烦会更大。”
“怎么?你曾打算把他杀了吗?”陆元风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陆元风,你真以为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非黑即白吗!?”
“亏你还是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抱着这样的想法仍能活到现在,怪不得需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你……陆玉恒,你真是够了,我只不过是一时糊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