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下去吧!只有走在地上,我还能感觉我还活着,还能感觉我是在你身边。”
南宫洬拗不过她,只好放她下来,扶着她朝山中走去,大概走了一半时,洛连雪又昏睡过。南宫洬叹口气将她抱起来,往下朝着山谷走。
很快到了山谷,山谷中有着蒸腾的水汽,与上次不同的是,晒药的小姑娘已经不在,外面晾晒的草药还是满满当当,草庐中空无一人。
覃宣上前,看了眼木门,门是锁着的,风神医自然是不在。
南宫洬将洛连雪放下,让她靠在自己怀中坐在石桌旁,静坐着不动。
覃宣皱眉道:“公子,这里没人。”
“我们等等吧!也许风神医有事出去,还没回来。”
覃宣紧抿双唇,点了点头。叶恒也就此坐下。
此刻洛连雪熟睡,他也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舒口气后,坐在南宫洬对面,开口道:“在下在澹台国半年多的时间,已经将所有的事情查了个一清二楚。君息为人谨慎多疑,且又胆识过人。当初千叶山庄被屠一事,他的确有参与,只不过,这些事并非他一人所为。”叶恒顿了顿,望了眼南宫洬的神色,本以为他会吃惊或是追问,可南宫洬的神色出奇的平静,淡声道:“你所说的非一人所为,是指安国侯弥庆也有参与其中吧!”
“原来王爷已经知道。”叶恒皱了皱眉,没想到这些事情南宫洬竟会有所察觉。
“我只是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尤其安国侯,更是老奸巨猾。至于君息,他毕竟是敌国皇子,就算是真的杀了人,只要他不承认,朝廷之中,为了顾全大局,也不会因此而发兵兴师问罪。一旦追究,便是两国交战,最后害的,还是两国的黎民百姓。”
“王爷说得对。当初我只顾一己私仇,险些害死誉王妃和您,现在想来,实在太过冲动。”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还要继续报仇吗?”
“仇自然要报,只是我不会再为了报一己私仇而置大局于不顾,我想,我应该有更好的打算。”叶恒深叹口气,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让他明白了很多,君息就算再怎么手段残忍,可毕竟是为了整个澹台国所谋划,而他的仇,只是私人恩怨。
南宫洬淡然一笑道:“既然你已经想明白,我今日便已誉王名义,任命你为正四品忠武将军,你可愿意?”
叶恒顿感受宠若惊,忙起身跪下道:“王爷抬爱,在下愧不敢当。”
“本王看人从不出错,你若是愿意,便接下这个任命,这也是本王手中仅存的军权,但军中威望,本王还是有,收回兵权也只是时间问题。”
“微臣叶恒,愿意领命!”叶恒俯身施了一礼,心底肃然起敬。
南宫洬微舒口气道:“你起来吧!”
叶恒应下,起身的同时,南宫洬已请他坐下。
覃宣走至草庐门口,试着将门打开。
南宫洬转头道:“覃宣,别推了,我们是来求人,万一弄坏了东西总是不好。”
覃宣颔首,走过去烦躁的坐下,几人就这样一直等着。其间洛连雪又疼了两三次,南宫洬的手臂上仍是落下牙印,早已是没了当初的样子。
覃宣心惊不已的望着那一排排牙印,顿觉发怵。
天色渐渐黑下来,风神医仍然没有回来,到了夜间,洛连雪总是会有一段时间的清醒,这已经是第六天,如果等不到风神医回来,明日第七天,过完第七天,洛连雪体内的毒一定会尽数毒发,到时候就是风神医回来也无用。
洛连雪将一直没有交给南宫洬的信笺递到他手上,声音浅淡的叮嘱:“这是我在君息的太子宫偷出来的,是他和安国侯勾结的证据。如果我死了,你记得好好活着,帮我查出来当初在小镇刺杀我和荀东亦的究竟是谁,倘若是安国侯,你帮我把他杀了。倘若是君息,你就发兵澹台国,我不能让荀东亦白死。或许你会觉得我不够理智,可是欠他的,是我倾尽一生都还不起的,哪怕是要了君息的命,也难以解恨。”
南宫洬轻抚她的发丝,“我什么都不会帮你,你若是真想为荀东亦报仇,就好好活着,到时候若是发兵澹台国,我会亲自把君息抓到你面前,让你亲手为荀东亦报仇,既是你欠他的,当然要你亲手偿还。”
“我怕我没机会还他。”洛连雪眼圈一红,又是泪落满脸。
“你只说你欠荀东亦的,你欠我的又该怎么还?你让我答应你一生只爱你一人,答应一辈子只娶你一人,你若死了,只剩我一个人,让我如何独活?”
“是,我也欠你的。是我不该来这个世界。现在我要死了,我想告诉你实情。南宫洬,我不是洛连雪,洛连雪在当初落水的时候就已经死了。我来自千年之后,我叫叶芊,那天四星连珠,我失足跌入水中,醒来的时候,就在洛府灵堂。如果我死了,你记住我的名字,我叫叶芊,假如千年后再见,记得我叫叶芊。”
“你在胡说什么?为什么我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南宫洬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以为她脑子不清醒,是在说胡话。
洛连雪紧抓住她的手,低低道:“我没有胡说,我真的叫叶芊,我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也是为什么我做的有些事,有很多连你都不知道的原因。”
南宫洬蹙眉,忽然开始相信洛连雪说的话有可能是真的。
洛连雪继续道:“你不是问我,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的洛城指的是哪里吗?那是我所在的世界中,一个叫做洛阳的地方,所以你没有听说过。还有字帖,那种字帖的制作,是我所在那个时代常用的东西。”
“别说了,不管你从哪里来,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的王妃,我不允许你走,更不允许你死。”南宫洬神色沉郁,阻止她继续说下去,他什么也不想知道,只要知道她是他的王妃,他的妻子就好。
洛连雪抬头望着他俊逸出尘恍若谪仙般的容颜,鼻尖一酸,又是满脸泪水。
身后不远处,忽然传来朗朗人声,带着几分揶揄,“倒真是情深意重令人动容,洛连雪,你居然还敢来。”
南宫洬扶着洛连雪坐好,随后站起身面向风神医道:“在下苏洛,见过风神医。”
“你就是她口中那个苏洛?”风神医上下打量他,眼中有讥讽之意。
南宫洬低首道:“正是。”
“果然是值得她倾尽一切付出,这副姿容,但凡是个姑娘见了,就不会有不动心的。我还以为这丫头有什么不同之处,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之辈。”风神医嗤笑一声,抬步悠然朝着门口行去,手中钥匙一动,已打开门走进草庐中。
洛连雪低首道:“风神医,我知道上次不该骗你,可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不是什么以貌取人之辈,我和他之间,历尽磨难才在一起,并不像神医所想那般,是看上他的容貌。”
“场面话谁都会说,洛连雪,荀东亦为你付出呃应该不比他少吧!你怎么就没喜欢荀东亦?难道不是因为在容貌之上,荀东亦比之他稍逊半分吗?”风神医唇角牵起冷笑,鄙夷的瞥了洛连雪一眼。
洛连雪默然低头,淡声道:“我自知亏欠荀东亦太多,可感情之事,实在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
“那老身就直接告诉你,我不会救你,就算是荀东亦亲自来,我也不会救你。更何况,上次老身去宛城找你,荀东亦用心良苦代你受过,已是尽了力,你也好自为之吧!”
洛连雪顿了顿,艰难说出口:“风神医,荀东亦已经……为人所害。”
风神医正在倒茶的手指蓦地一僵,转头难以置信的问:“你说荀东亦怎么了?”
“他已经……不在了。”洛连雪深吸口气,心口一阵闷疼。
风神医像是不觉得意外,只是情绪多少有些伤感,感慨道:“老身早就料到。他这一生,终究为情所困,既是为你而死,老身就更不能救你。你欠他那么多,倒不如早些死了,说不定还能盼个来世,还他对你毫无怨言的为你付出那么多。”
洛连雪眼中泪光一滞,抬头凄然看向南宫洬。
南宫洬冷淡一笑道:“连雪欠的,我来替她还,如果神医想要谁为荀东亦偿命的话,我愿意以命偿还。”
“你死了又怎么样?洛连雪欠的,只有她一个人能还,你死了也无济于事。”风神医冷嗤一声,兀自走至院中收捡草药。
洛连雪含泪望着南宫洬,他居然宁愿以死来换她活命,可若是南宫洬真出了什么事,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你们走吧!我说了,我不会出手相救,洛连雪,你骗了老身,老身没跟你计较已是算好,今后不要再出现在老身面前。”风神医语调冰冷,收好草药回屋后,“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因为这一阵情绪上大热波动比较大,洛连雪心口的闷疼愈发紧抽,体内两股毒素交替抵抗,疼痛又开始蔓延开来。
她忽然俯身而起,蹲坐在地上,额头之上冷汗涔涔。南宫洬慌忙上前将她紧扣在怀中,为了避免她伤害自己,抬手将手臂送至她口边。
洛连雪强自撑起意识,满目泪光愤恼的将他的手臂推开,直疼得浑身发抖,颤声道:“你走!我不要再看到你,我求你,我不想再让你为我受伤,我不要。”
“我都知道,可我要你活着!”南宫洬低吼出声,手臂又是一抬,放在她紧咬的唇畔,她的唇畔已经溢出血丝,口中腥咸弥漫。
当更强烈的痛处从血脉中渗透而出时,她最终还是张口咬上他的手臂,只是眼中泪水不停,因为疼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风一菱隔着窗看着外面洛连雪和南宫洬的一举一动,当南宫洬手臂之上血珠一滴滴浸出时,她忽的倒抽一口冷气。她完全可以相信,洛连雪和南宫洬的感情的确是生死不弃。
可因为洛连雪之前骗了她,她到底放不下那件事,不愿出手相助。
加上她本就一直欣赏荀东亦,荀东亦又因洛连雪而死,只让她觉得甚为惋惜伤感,在她看来,荀东亦无疑是她所认为最优秀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