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洬沉着眉望向地上神色复杂的南宫洵,叹口气道:“继续说下去。”
那人顿了顿后,继续道:“因为整个计划涉及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们两个就留了个心眼,暗中得知这件事是为安国侯而做,这样自己心里也有个底。安国侯果然好计谋,丞相千金失了清白之后,险些撞柱身亡,我和同伴得到丞相和瑞王赶到的消息后,趁乱从后门逃走。本来以为拿了钱这事也就算了了,可是没想到安国侯心狠手辣,竟然要杀人灭口,我们出城后,居然派人暗杀我们,后来在险些殒命之时,才得到流影阁之人襄助,保得一命。”
荣丰绥轰然跌跪在地,继而踉跄爬起身冲至那两人面前,死命揪住那人的衣襟暴怒难抑:“萝儿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么对她!我今日就杀了你们!为萝儿报仇!”
“丞相大人,看看这个吧!”覃宣随手一丢,将两张人皮面具丢在荣丰绥脚边。
荣丰绥捡起细看,没想到竟是模仿南宫洬与覃宣的样貌做出来的一模一样的皮面。
因为情绪过激,他双手剧烈颤抖,愤然将两张人皮面具甩在那两人身上,继而紧揪住那两人,双目充血的低吼:“为什么要害我的萝儿?”
“要害荣小姐的,是安国侯,我们只是拿钱办事。”青袍男子紧握拳头,对于荣丰绥揪着他衣襟很是不满。
此时,外面一名灰衣之人拿着一样东西走进来,低首道:“太子,王爷,下药所用的酒壶,属下已经带来了。”
南宫洬抬了抬手,将酒壶送到荣丰绥面前。
青袍男子接口道:“这酒壶,也安国侯命人送到誉王府的,说是酒壶底部有个开关,可以将酒分为两个部分,这酒壶机关很是隐秘,但是不适合下毒。”
荣丰绥回过神,转头紧盯着弥庆,苦苦一笑,“弥侯爷,老夫那么信任你,你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
“丞相大人,您难道也相信这些人的一面之词?”弥庆神色不算慌乱,问的语气带着担忧和质疑。
荣丰绥抬指指着他怒喝:“事到如今,老夫只恨自己信错了人!铁证如山,你还要狡辩!”
弥庆皱眉面色为难,“荣丞相,您可不要被誉王给蒙蔽了,您一定要相信本侯啊!”
南宫洵冷冷一笑道:“安国侯,您这场戏演的,可真是不容易,本王只想知道,我母妃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
“婉贵妃的死,和安国侯没有关系,是我所为。”庄茹儿听了许久之后,终于开了口,眼中早已盈满泪水。
洛连雪吸口气道:“长灵,放开她。”
长灵微一颔首,将剑收了起来。
庄茹儿一步一顿走至弥庆面前,轰然跪下,无声无息的叩了几个头,苦涩道:“义父,今日之礼,是为叩谢您这么多年对我的教养之恩。”
弥庆深吸口气,眼眸中冷冽之色浮现,低低道:“茹儿,你要相信义父。”
殿内哗然之声顿起,南宫洵更是一惊,怀疑质问:“安南王妃,你说安国侯是你的义父?”
庄茹儿默然点头,吸了吸鼻子道:“义父,请恕茹儿不孝,茹儿只想知道,太子的死,究竟跟您有没有关系?”
“本侯从来没有害过太子。”
“可是那封信要怎么解释?莫侍卫对太子忠心耿耿,更是誓死效忠,他不可能帮着誉王撒谎。还有叶公子,他更不可能拿自己血海深仇来做这种欺骗,还有誉王的玉佩,曾经你派人到誉王府找过我,可誉王的随身玉佩却出现在太子出事之地。我早就觉出有些不对,今日一说,我都明白了。太子的死,就是您一手谋划,难道不是吗!”庄茹儿声音带着嘶哑,是因痛苦而嘶吼所造成。
弥庆暴喝道:“不是!先太子是君息太子所害,跟本侯没有关系。这次凰都之乱,也是荣丞相为了报复誉王所谋划,更是跟本侯没关系!若说本侯真做过什么,只有扶持瑞王而已。”
弥庆将话锋一转,对准了南宫洵。
莫蓝倒抽一口气道:“假扮誉王之人,的确是君息太子,可谋划帮衬之人,却是侯爷您。”
“太子殿下,微臣冤枉啊!”弥庆转头看向后方一直静默不语的阎慈玉,哀求道:“宁安县主,这次凰都之乱,您也有参与,为什么不帮本侯说句话?”
“太子殿下,慈玉有罪。”阎慈玉直接跪在南宫洵面前,低低道:“慈玉不该听信安国侯之言,相信誉王谋反,而因此与誉王起了冲突,请太子殿下责罚。”
“你起来吧!你没错,就算是错,也是本王的错。”南宫洵声音轻淡,听着只有无尽的哀痛。
弥庆癫狂大笑,“皇上,微臣今日被人冤枉,扣上莫须有的罪名,微臣不甘心啊!”
阎慈玉紧咬着唇畔,不敢站起来,她只怕弥庆会说出她曾经三番四次要杀洛连雪的事。
庄茹儿木然站起身,再问一次:“义父,茹儿只要一句答案,太子的死究竟和您有没有关系?”
“庄茹儿,事到如今,你何必还要欺骗自己,太子是怎么死的,难道你脱得了干系吗?倘若你不蓄意接近太子,让太子沉溺在与你的恩爱之中,太子也不会被贬,安国侯又哪里来的机会在太子被贬的途中设计将太子杀害!”洛连雪眼神中含着同情,一个人最悲哀的,莫过于自己早已身陷牢笼而不自知,庄茹儿恰恰就是那种人。
庄茹儿脸上泪水滴滴落下,抬手抹了抹眼泪,缓步走向洛连雪。
楚幽蹙眉望着庄茹儿走近,只怕庄茹儿恼羞成怒对洛连雪不利洛连雪镇定自若,抬眼与庄茹儿对视。
庄茹儿停在下方,身形忽然迅速旋动,一瞬之间,已经抽出一侧林将军身上的佩剑,其动作巧妙灵动,快如闪电,内力运转的同时,剑尖裹挟着内力直冲向洛连雪要害之处。
下方的人都站的远,没想到庄茹儿竟会有此一招,上方只剩楚幽和两名小太监,最前方的就是洛连雪。
倘若洛连雪毫无防备,这一招下去绝对凶多吉少。
众人都被惊得瞳孔放大,想拦却根本没机会出手。
楚幽神色清淡,抬手间,月白衣袍旋若白莲,将洛连雪紧护在臂弯之中,带着她飞速偏移,原地只留下一阵淡风,带着极淡的香气飘散。
下方的南宫洬与南宫洵等人的惊呼声全都散在空气中,再下一瞬,血光飞溅,刺了所有人的眼。
楚幽翩然停下,望着怀中之人,幽深的双眸此刻温和平易,不似平常所有人眼中的高洁疏远。
洛连雪望着他净洁无尘的双眸,心生叹服,这世间竟有人能有这样净洁无暇的风骨,实在难得。
楚幽松开手,转头望向庄茹儿所停之处,洛连雪也站稳,此时血光落在她眼中,洒在台阶之上,殷红的血液自台阶上流落而下。
洛连雪惊恐的望着血泊中的庄茹儿,一个箭步上前,慌忙将她扶起,惊惶问着:“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茹儿腹部淌出的血濡湿了衣裙,她的口中也吐出鲜血,凄然一笑道:“洛连雪,我没有什么朋友,可是我知道,你是可信之人。他是我的义父,我下不了手杀他。可我不杀他,就对不起太子,只有以我之命求得太子的原谅,希望他可以原谅衣义父所犯下的过错,连雪,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孩子是无辜的,我求你,帮我照顾宁儿,把她抚养长大,不要告诉她她的母妃是个坏女人。”
“你明明是被他所骗,为什么还要以死谢罪?所有的罪孽都是安国侯一手造成,你何必要撇下自己的孩子选择自裁?”
“我很想念太子,是我对不起他,我想见到他。连雪,你说他会原谅我吗?”庄茹儿的声音越来越淡,眼皮也越来越沉。
“会的,太子会原谅你。”洛连雪眼中滑落一滴泪,不是为庄茹儿死,而是为她和太子南宫浥之间的感情,彼此相爱,最终却潦草收场,错始错终,只因一场毫无防备的阴谋。
庄茹儿闭上眼,满是鲜血的手紧抓着洛连雪道:“连雪,帮我照顾宁儿,以后,你就是她的母妃。”
洛连雪泪水涟涟的点着头,再看去时,庄茹儿的手轰然垂下,艳红的血沿着台阶如一地红花,凄美的令人不忍再看。
洛连雪将庄茹儿放下,抬手擦了擦眼泪,沉声问:“安国侯,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她缓步走下台阶,心中悲悯,这些人,本都不该死,可因为弥庆,他们却都无辜丧命。
荣丰绥心中的恨早已填满,愤恨的盯着弥庆。
南宫洬抬手道:“覃宣,把剑给本王。”
覃宣随手将剑抽出,递到南宫洬手中,南宫洬将剑低垂着递到荣丰绥面前道:“丞相大人,这两人本也是该死之人,就算你今日杀了他们,本王也恕你无罪。”
荣丰绥颤抖着手接过剑,他一介文官,从来没有杀过人,难免心中犹疑,紧握着剑柄,望着那两人,眼眶因为充血而泛着微红之色。
那两人吓得面色惨白,磕着头哀求:“王爷饶命,小的知错,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们既然知道错了,就到九泉之下,求得荣小姐的原谅。倘若她肯原谅你们,下辈子可要谨记,不要再做这种毁人清白栽赃陷害的恶事!”南宫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之色,只有果决的冰冷。
那两人身侧的灰衣人随之将两人按压。两人动弹不得,也没了还手之力,荣丞相手中剑执起,奋力一刺,生生刺入青袍之人心口之处。
那人惊恐的大睁着双眼,口中血低落在地,荣丞相毫不迟疑的抽出剑,那人倒在血泊中没了气息。
他又是一剑落下,后方那人也同样身死气绝。
整个大殿因为这肃杀之气,顿时噤若寒蝉,弥庆紧握着掌心,没想到南宫洬做事如此干净利落,顿时没了脱身的信心。
荣丰绥忽然放声大笑,“萝儿,为父给你报了仇了,为父对不起你啊!”他说着说着,忽然痛哭起来,按压着心口的疼痛伏跪在地,浑浊的眼眶中清泪不停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