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洬将被角给她紧了紧,随后修长手指落在她鬓角,将散在脸颊上的发丝拂开,就这样一直静坐在床榻边沿,直到天快亮才离开。顺便叮嘱守夜的宫女监督洛连雪,这两日不许辛劳,也不许告诉洛连雪他来过的事。
睡了一夜,洛连雪醒来时,精神已经好了很多,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后,兀自起身就要往外走。
外面忙碌的宫女连忙躬身停在她面前道:“娘娘,太医叮嘱过,您这两日要好好休息,不能太过辛劳。”
“本宫辛劳什么了?就看看书而已,又不用费力气,怎么就辛劳了?”洛连雪翻了个白眼,吩咐道:“立刻给本宫更衣梳洗,别磨磨唧唧的。”
宫女为难的低着头道:“娘娘,您别难为女婢,这不仅是太医的叮嘱,还是……”
洛连雪嗤笑:“还是什么?说不出来了吧!你们这些丫头就是啰嗦,就别那么多话了,快点给本宫更衣。”
“娘娘,您别难为奴婢了。”宫女蹙紧了眉头,仍是不肯动。
洛连雪一时恼了,深吸口气道:“行,你们不让本宫起来是吧!本宫自己来还不成吗?”说着,就朝放衣服的架子旁走去。
巧竹此时听到动静,赶忙凑到那名宫女面前小声责怪:“你是怎么回事,娘娘非要起来,你顺着她的意思不就成了。”
小宫女不安的皱眉低声说着:“不是……巧竹姑娘,昨夜皇上偷偷来过,跟守夜的玉梨交待,一定不能再让娘娘忙碌,玉梨去休息了,所以才叮嘱我一定不能让娘娘起来忙碌。”
“你说了不就结了,难道皇上还不让说了?”巧竹纳闷的撇了撇嘴。
“就是皇上不让说啊!不然我也不用为难了。”
巧竹了然点头:“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该不该说我来做主就是。”
那名小宫女狐疑望了眼巧竹,显然不太放心。
巧竹清了清嗓子笑眯眯走至洛连雪面前:“娘娘,您要是不舒服,肯定要多休息,这万一病的再严重了,那皇上肯定会心疼的。”
洛连雪边系着衣带边漫不经心道:“他有什么好心疼的,后宫那么多妃嫔,他每一个都心疼,哪里心疼的过来呢?”
“话不能这么说,他毕竟是皇上,就算是他心里只有您一个人,可总还是有那么多顾忌,也不敢只宠您一个人。皇上也不容易,您就别总是跟他置气了?”
洛连雪穿好了衣服,狐疑盯着巧竹:“你今天怎么回事?怎么尽替他说好话来着?”
“哪有。我就是觉着吧,这楚国师的事毕竟不是皇上造成的,您跟他置气,他心里也不是滋味。娘娘,咱别的不说,自己的身体还是要保重好的,您这才刚好些,就别再折腾了。”
“我折腾?”洛连雪指着自己的鼻尖嘲弄一笑:“对,在别人眼里,就是我在折腾,无理取闹,他南宫洬就是对的!”
“娘娘,您就别再直呼皇上的名讳了,万一被人抓到,可是要治个大不敬之罪的。”巧竹紧张提醒。
洛连雪深吸口气:“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说什么?我时间很紧,没空跟你在这啰嗦。下午还要去看楚幽,你要是这么一直啰嗦下去,我干脆叫人把你拖出去打板子好了。”
巧竹立刻脸色阴郁,撅嘴道:“实话跟您说了吧!皇上半夜的时候来看过您,待了很久才走。”
洛连雪面色一冷,随后嘿呵一笑:“死丫头学会开玩笑了。”
“我说真的,皇上是来看过您,就是皇上叮嘱不让您太过辛劳的嘛!”巧竹委屈的吸了吸鼻子。
“好了,看在你这么卖力哄我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不过这医书呢,我还是得看的,你就别那么多废话了啊!”洛连雪抬手揪了揪巧竹粉嫩的脸颊,兀自走至水盆边去洗脸。
巧竹轻哼一声:“娘娘,您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
“因为我很忙,没空去想你说的话是真是假。”洛连雪洗了把脸,身侧的宫女总算来服侍,拿了绢巾给她擦脸,随后坐下,帮着她梳头。
巧竹悻悻然走至她身后,让那名宫女退下,亲自给洛连雪梳头。
洛连雪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其实她是相信南宫洬会来看她的,可是又拉不下脸面去他面前认错。毕竟楚幽还没醒,她放了话,除非楚幽醒才会再见他。
梳好头走至正殿,虽然还是有些头昏脑胀,可是看到桌上那些医书,洛连雪深深吸口气,坐下继续将自己埋在书海之中,这一看,就是看到了下午。
吃过午饭,因为殿内的医书已经被她翻完,只好转了阵地去往藏书之处圣渊阁,在圣渊阁待了一个下午后,记录了一大堆东西,仍是没有找到头绪。可时辰已经不早,她赶忙命巧竹安排人先把药熬上,又翻阅了一阵之后,才起身去往玄机观。
一如往常,洛连雪摒退了所有人,亲自给楚幽喂药。
楚幽没有分毫意识,吞咽的时候十分缓慢,她亦是花了不少时间才将药喂完。
因为伤寒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连着几日,她已经又把自己折腾的是精疲力尽。这期间,南宫洵偶尔也会到玄机观看望楚幽,可每次也是恰恰赶在洛连雪在的时候。他确实也是故意,只是为了能多看洛连雪一眼。
南宫洬忙于政事,又与叶恒和林将军商量攻打东盟帮之事,自然也是无暇顾及,只是每日会询问洛连雪进来的情况,夹带着听到了一些让他觉得不舒服的流言。
日暮西斜,南宫洬刚和叶恒与林将军谈完攻打东盟帮的事,待叶恒和林将军离开后,疲累的揉了揉额头在御花园散心。
刚走到一处假山旁,假山后方传来两个小太监的窃窃私语声。
其中一名小声说着:“诶,你听说了没有,洛贵妃,这些时日常往玄机观跑,跟瑞王殿下还走的特别近。有人说啊,这洛贵妃怕是跟瑞王爷有私情。”
“别胡说,小心让人听去了,割你舌头。这皇上和洛贵妃可是患难夫妻,哪里会像你说的那样。”另一个小太监亦是压低着声音,生怕有人听到,四下张望了一阵。
南宫洬就站在树影浓郁处,加上本就一身玄色衣袍,不仔细看真还看不到。
石岐担忧的望了南宫洬一眼,正要开口,南宫洬抬手示意,命他不要说,只继续听小太监的对话。
“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洛贵妃怎么想的。再说了,皇上这些时日也确实冷落了洛贵妃,说不定洛贵妃耐不住寂寞,就跟瑞王爷有点那个什么。”
“不至于吧!洛贵妃看着也不像那样的人。”
“谁知道呢,你看洛贵妃老是往玄机观跑,说不定就是在玄机观跟瑞王爷私会呢!”
“行了,别说了,还有好多事要忙着,还是赶紧回去吧!”后说话的小太监拉了拉先说话那个小太监的袖摆,小心翼翼望向前方。
那名小太监扭捏着撇撇嘴,两人加快了步子离开。
南宫洬自暗影处走出来,眸色沉郁的令人猜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石岐低首道:“皇上,是老奴没管教好这些奴才,才会让您听到这般诋毁贵妃娘娘的话。老奴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随朕去趟玄机观吧!”南宫洬并不做任何反应,只是迈开步子朝玄机观的方向走。
玄机观的大门敞开着,今日南宫洵并没有来,只巧竹守在楼下。
南宫洬进入玄机观,下方的道童连同巧竹正要行礼,南宫洬立刻抬手暗示。
巧竹福到一半的身子立刻收回,心生疑虑望着南宫洬沉静幽深的眸子,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巧竹压低声音道:“奴婢去叫娘娘下来。”
南宫洬冷然道:“不必了。”
巧竹心中愈发憋闷,似是意识到要发生什么事情。随后石岐也守在楼下。
南宫洬放缓了步子,脚步轻淡的几乎没有声音,独自上了楼。
洛连雪只顾着给楚幽喂药,喂完这一次,说不定楚幽就可以自己吞咽,也就不需要她这般费心。而且关于治愈楚幽的办法,她心里也有了底,只要到时候让太医教她针灸,再佐以药引喂药,楚幽应该会慢慢好起来的。
口中含着苦的令她皱眉的汤药,洛连雪俯身扣住楚幽下颌,将药一滴滴送入他口中。
房门缓慢无声的打开,南宫洬抬眼看去,本还算平静的眼神,瞬间覆上一层寒冰,沉静盯着眼前的一幕,直到洛连雪含住最后一口药,他黯然转身,朝楼下走去,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动静。
终于喂完最后一口药,洛连雪松口气,端着药碗出门。
巧竹眼含忧虑盯着缓缓下楼的洛连雪,张着嘴迟疑了半晌,仍是一个字也没能说出口。
洛连雪皱眉望着她纠结的神情,将药碗丢给她,不耐道:“有什么话你就尽管说,别在那吞吞吐吐的。”
巧竹深吸口气,盯着药碗道:“娘娘,皇上刚才来了。”
洛连雪顿觉脑中电光火石飞闪而过,惊得瞪大了眼,扶着巧竹的肩急问:“他有没有上楼?”
巧竹肯定的连连点头。
“我不是说让你在这里守着吗?你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叫我?”
“娘娘,你冷静点,皇上一来,就不让我们行礼,也不让我们出声,然后就一个人上楼了。再说了,我也不知道您为什么不让人上去啊!我以为,瑞王爷都可以上去,皇上应该也没事的。”
“你还能更糊涂点吗?”洛连雪大口吸气,恨不得找块豆腐撞上去。
巧竹忐忑不安的问:“娘娘,皇上到底看到什么了?”
“看到什么了?他看到我快死了成不?巧竹,你这样会害死我的你知不知道?我跟他之间本来就有误会,我还想着这几日找个机会去跟他认个错,这下可好了,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巧竹一脸茫然,“娘娘,到底是什么事?既然是误会,您跟皇上解释清楚不就好了?”
“解释?”洛连雪冷哼:“我试试吧!总之已经闹到这个地步,如果我再不解释,我真的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洛连雪懊恼扶额,转了身,心情郁结的往外走。
石岐紧跟在南宫洬身后,因着南宫洬阴沉的脸色和默不作声,一句话也不敢多问。
最终回到颐和殿时,南宫洬沉着眉坐下继续忙着批阅奏折,顺便吩咐了一声:“石总管,晚膳不用准备了。”
“皇上,您这不吃饭怎么行……”
“朕说了不吃,没听懂吗!”南宫洬袍袖一挥,将桌上的砚台掀翻在地,乌墨撒了满地的乌黑,玉质的砚台也被摔成碎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