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伤心欲绝,将他约到祁连山,满山的曼陀罗绚丽夺目,一如明艳不可方物的她,她站在火红的花丛中,清澈的眼中带着祈求与绝望,远远的问他,“你愿意带我走吗?”
他艰难的摇头。山风抚过他的发丝,将发帯吹起在空中与发丝缠绕,灌满风的秀袍在风中猎猎作响。
他多么想说他愿意,但他没有选择的权利。若是他此时离开离国,那他之前布置的一切便前功尽弃。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女孩穿着火红的长袍越过花丛,奔向悬崖,山风拂去了她身上沾染的花瓣,也吹乱了她的发丝,广袖在风中飞扬,如一只展翅欲飞的蝶,晨色为她镀了光晕,女孩猛然回头,逆着晨光,却在转瞬跳下了悬崖。
那一刻他的心跳都停止了,撕心裂肺的喊着她的名字,可她就像一叶红枫一样飘落,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怎么能让他相信,这样一个如火一般的女孩消失在他生命中呢,他不死心,派人到山崖下寻找,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叔派出去的人终于在第三天将她找到,比皇宫的人早一步找到,但此刻的她却昏迷不醒,气息微弱,他不能再将她送回离宫了,王叔说他有了计划,将她送去轩国。
他沉默了,将她送去轩国,如同刚将她从虎口救又将她推入狼窝,可他身为胡家这一代的接班人,他没有说不的权力,他的沉默也成了默认,只是他希翼,复国成功,将娶她做自己的王后,但在这充满算计的策划中,又有几分实现的可能呢?
将她送往轩国的路途中,王叔说她醒了,他雀跃不已,面上的表情却是淡淡的,他不想让王叔知道她对自己的牵绊,细微的表情还是没能瞒住王叔的脸,但王叔后面的半句话,却将他所有的喜悦打碎,王叔说她失忆了,忘记了所有的人,那一夜他站在熟睡的她床前,看着她苍白的面容,说不出的万般滋味,他握着她冰凉的手,紧紧的握着,就如同下一秒就会消失一般,泪水徒然滑落,渗入衣襟。
身后轻微的脚步声传来,他知道时辰到了。
“公子,该启程了!”王叔压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却如同没听到一般,看着眼前睡梦中还皱着眉头的人。她的心中是有多痛。
“天快亮了,姑娘也快醒了!”王叔再次提醒。
“我想让她看我一眼再走!”他淡淡道。
王叔叹息,却也没再说什么。
他知道她失忆了,但他不信,她连他都忘了。
那日清晨她倚在酒楼的窗边,看着屋外的景致发呆,他一身白衣,手执玉扇,从外面的酒楼出来,立即引起一阵骚动,吵闹声引起了她的注意,远远的看着她纯净的眼神,广袖下握着玉扇的手指关节泛白,她只是远远的看着,迷茫中带着好奇,却最终转身离开了。
手中的玉扇断裂,如同他心碎的声音,她不记得他了。
即使她失忆了,也没有阻止王叔将她送往轩国的打算。最终她还是进了轩国的三王府,王叔没隔几日便会飞鸽传书告知他她最近的举动。
失忆后的她没了从前的任性嚣张,多了几分淡然与稳重,也变得更古灵精怪了,有王叔照顾她,自己也放心不少,直到有天王叔来信说裴之逸似乎对她产生了兴趣,他们刚好可以利用这一点,等她恢复记忆后,从裴之逸那套取墨琴,王叔的计划很周全,却也让他担忧,
如今的她就如同一张白纸,而裴之逸亦是玉树临风,他怕她爱上他,于是他又开始对离国称病,化身古离来到王府,美其名曰找墨琴,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为她而来。
他以古离的名义成了王府的门客,半年多未见,她又长高了,面色也变得红润,故作淡然的外表下却多了分狡黠,与从前张扬任性的她判若两人。
见到他的刹那,她眼中似乎闪过惊慌的神色,转而取而代之的是痛楚,看她面色瞬间苍白,他甚至怀疑自己的到来是对是错,他带给她的从来都是痛苦。
后来的一些日子她似乎都躲着自己,也许她是抗拒想起心中的那个人把,她对他说他给他是是莫名的熟悉感,一如那日在离国的皇宫,身为公主的她对他说她对他的熟悉。但似乎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具体胡修也想不起来了,或许因为那时候她心中已经有了裴之逸把。
掏出腰间的布袋,胡修取出两个金色用草编织的圈圈,她说那叫戒指,男女情侣一人一个套在无名指上的,象征着男女的爱情。他不知道她哪来的那么多奇思怪想,但他当真了,并一直将它留在身边。
屋外一阵凉风吹来,将唯一忽闪着的油灯熄灭,胡修才将思绪拉回,看着天空一片繁星,寂寞来自星星的方向。
韶华百无聊赖的躺在贵妃椅上,这些日子裴之逸一直很忙,整日不见人影,若是以前她还有个钱宛清过来解闷,虽说初衷不怎么好,但现在这偏僻的听雨轩,却是连个人影也没有,秋老虎依旧威力无穷,红绣端上来的冰镇菊花茶,放了没一会就跟温茶没两样了,院中有两个小厮忙着赶知了,据说是裴之逸吩咐的,裴之逸怕这些知了吵到韶华,于是派人赶知了。韶华嘴角溢出一丝笑容。她昨天不过是无聊之中说了句,园中的知了太吵,叫的让人心烦。
“红绣,近日朝中可有什么大事?”韶华躺在椅子上挺尸,懒懒的问。
“近日全国米价大涨,不少地方因为买不起大米,已经有不少暴动,官员们都为次头痛不已!”红绣一边回话,一边让人将变热的菊花茶端了下去。
难怪裴之逸这些日子都不见踪影。
“探子回报说,是有人蓄意囤积大米,看着像是人为!”红绣又补充了句。
韶华的眸子暗了暗,若真是有人在全国内蓄意高价囤积大米,那事情就严重了,且不说粮食是国家的命脉,就是高价囤积大米就要花无数银子。可见那股势力财力雄厚。
“对了,飞鸽传书回离国的书信有消息了吗?”韶华又问。
“大约今日能到!”红绣算了算时间道,“如果没有耽搁的话!”
若是那古修月真的有问题,那离国那边政权可能会有变数,若是如此,那离祁的地位便岌岌可危了,当务之急,便是要快速笼络人心,而笼络人心最快最有用的方法便是联姻。
两人说话间,忽然红绣起身,快速飞闪出窗,转眼间便拿着一只白鸽进屋,从鸽子腿上将绑着的竹筒取下,将鸽子放走。
“是太子的飞鸽传书!”红绣看着竹筒上的记号,将里面的信取出,递给韶华。
韶华起身,将信摊开,看着纸上刚劲有力略带着稚气的字迹,面色越来越凝重,将最后一个字看完,韶华的眉头都拧到了一起,“摄政王古修月果然有问题,红绣赶紧研磨!”
“公主有何打算?”红绣知道韶华的担忧,但韶华身在轩国,有是轩过的王妃,身份尴尬,也是无能无力的。
“让祁儿选妃,巩固皇室的权力!”从前是打算让左相的孙女当皇后,但如今看来,这是远远不够的,韶华想着如今离国兵权在握的几个大将,要属定国将军实力最强,且刚好有个与离祁年纪相仿的女儿,还有兵部侍郎的女儿,但离祁现在尚未登基,所以左相的孙女只能太子妃,其他两人做侧妃,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其他的只能靠离祁自己了,希望年幼懂事的他能担负起整个国家的重任。
“天佑大离,公主放心,太子年少有为,定能稳固大权的!”红绣安慰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太子是叱咤风云的一代明君。
韶华点头,只是神色依旧凝重。
回完太子的信件,韶华陷入了沉思,太子在信上说,他早前也开始怀疑古修月,于是开始暗中调查,发现古修月将离国较大的铁矿铜矿都控制了,并私下进行开矿冶炼制兵器,韶华想到此就一阵心酸,太子不过十多岁,如此年幼,每日面对着古修月却要假装不知晓这些事,连她也瞒着,是有多幸苦!
“红绣,去打听下王爷晚上回府吃饭吗?”韶华道。“公主终于开窍了,能主动问起王爷,是好事哈!”红绣开心的活蹦乱跳的出门,韶华摇头,这丫头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自从墨琴那件事后,对裴之逸的事比对自己还上心。
韶华继续躺在贵妃椅上打瞌睡,斜阳拖着黯淡的身影落入了地平线,自红绣走后,屋内安静的没有一丝声音,所以当轻微的脚步声移动时,浅眠的韶华便醒了。
睁开双眼,黑色描金的长靴出现在眼前,韶华抬头向上看,竹纹白底的盘丝的袍摆,浅黄色的腰带,腰间挂了一枚通透的和田玉,以及一块金色的牌子,那是皇家贵族子弟才有的腰牌,韶华微微一笑,支起身子,将视线移到那人的脸上,白玉般的脸庞,狭长的双眸,斜眉入鬓,嘴角微微勾起,挂着淡淡的笑,“小懒猫,太阳都落山了,还在睡!”
眼前的男子不是裴之逸又是哪个!
“妾身又不似王爷,每日忙于朝政,脚不沾地!”韶华浅笑着起身。
“你这丫头!”裴之逸摇头浅笑带着一丝宠溺,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一旁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红绣,嬉笑着给两人端来冰镇莲子汤,挠挠头,又快速退下。
“这红绣今日待本王是越发殷勤了!”裴之逸喝了一口冰镇莲子汤,味道还真不错。
“那丫头,如今待你都比带我好!”韶华嘟着嘴,佯怒。
“哈哈,你这丫头,连这醋也吃!”裴之逸笑着敲了敲韶华的小脑袋。
韶华缩了缩头。
两人嬉笑了一阵,才进入正题。
“听闻近日京城出了不少事!”韶华也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
裴之逸眉头微不可察的一皱,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有不少事!”
“希望这个对你有用!”韶华掏出中午离国飞鸽传书的书信,递给裴之逸,面露忧色道,“古修月便是胡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