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阶夜色凉如水,轻罗小扇扑流萤。”夏洛离在那个城市里面从来没有见过漂亮的,发着绿色荧光的萤火虫,看到了萤火虫,就非常感慨。
这里的人怎么能知道,在另一个时空,萤火虫已经成了稀有的品种。
“要两份虾肉馄饨。”再次路过了馄饨铺子,夏洛离轻车熟路的已经进去坐下了。
自从娶了这么个夫人,少不得每天抛头露面。慕容羽离便是取了几个铜板,也在一边坐下了。
凉凉的夜里,吃一碗馄饨,醒醒酒,也是好的。
慕容羽离本来是用着小勺子,舀起了馄饨汤,喂给夏洛离。却是眼睛忽然飘到了别处,硬生生的把一勺汤全部擦在了脸上。
“脸不爱吃汤饭,只喜欢胭脂。”
夏洛离哭笑不得,慕容羽离赶紧掏出了夏洛离存在他的身上的丝巾。
“那下次给你的脸上吃胭脂。”慕容羽离的视线还是没有收回来。
漆黑的夜里,除了几个还开着的摊位,几乎是,没有人。慕容羽离到底在看什么,夏洛离也有些奇怪,不由自主的,眼睛也顺着飘了过去。
那家芙蓉糕店门口,站着一个青衫的人。似乎是因为价钱和店主起了争执,被店主追出来。虽然看不真切,但是却是隐隐约约觉得像一个人。
“庄西。”
夏洛离和慕容羽离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出来。那个被皇帝凌迟处死的庄公子,居然在这里出现。如果不是因为慕容羽离在旁边,夏洛离活生生的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那样的风流气质,绝对是别人不可能有的。可是,庄西怎么会在这里?
慕容羽离深不可测的眼睛已经收回来了,便是慢条斯理的继续吃着馄饨。夏洛离食不知味,便是看着那个青衫的男子转过脸,顺着街道,大摇大摆的走了。
只是那张脸,虽然是隔着那样远的距离,夏洛离还是觉得太普通了。如果不是背影,只是一张脸很难看出来,这个人,有着庄西的影子。
“殿下,死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夏洛离几乎是口不择言。虽然历经了不少事情,已经不再怕死人,但是,还是怕鬼。
“因为杀他的人,是皇帝。”慕容羽离吞下了一口馄饨,便是解释了原因。
回到离王府上,慕容羽离先召来了燕儿。
“密切监视着山上庵堂里面的动静,若是黛墨有异,先来向我汇报。”慕容羽离闭上眼睛沉思片刻,便是下了这样的命令。
“诺。”燕儿已经隐没在了重重的黑色里面,夏洛离看着那道影子消失在了墙角。
“洛离,如果你喜欢洛神居,就搬回去吧。”慕容羽离这样照顾夏洛离的感受,实在是感动的不行。
作为回报,夏洛离便是激动地说:“谢殿下,我这就搬回去。”
看着夏洛离提着裙子莲步离开,慕容羽离的眉头成了川字:夏洛离,你就这么脚不沾地的想要离开吗?
宫中,给慕容玉墨改装嫁衣的最后一道工序,已经差不多要完成了。慕容玉墨并不习惯宫中,便是宫中和长广王府上两头跑,有时候,还要往离王府上跑。慕容玉墨自嘲,到处都是家,到处都没有家。
嫁衣已经成型,便是带回到长广王府上,给衣服长广王看一看。走形式上最后的女儿的意思。
车帘外面,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正是京中最热闹的正午,慕容玉墨自然是忍不住张望,想要买些看得顺眼的夜久国的东西。
很可能,这一买,就是在夜久国最后买的东西了。
突然,马长长的嘶鸣了一声,剧烈的颠簸了一下。慕容玉墨几乎是在车里面被狠狠的摔了一下,身边的女官有些不悦,便是撩开了车帘。
“大胆狂徒,居然敢阻拦玉墨公主的车驾。”女官这样的言语,也是因为天下皆知,慕容玉墨即将嫁到高昌,成为高昌的太子妃,一时之间显贵。
“公主的车驾,差点撞上了孩子,在下只是无意间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慕容玉墨本来在整理弄乱了的头发,不料却是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人生若只如初见,当年的种种便是扑面而来。本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见到,原来,还有这样的巧合。
“夏将军当真英武,这是皇兄送给我的良驹,将军驯服了它,令人佩服。”慕容玉墨撩开了车帘子,雍容华贵,气度不凡。
那种斜睨天下的气势,便是慕容家独有的。
“公主不善于管教,臣这才出手。若是无辜的孩子死在了公主的良驹之下,哪怕是价值千金,恐怕不能再留于人世。臣,不只是救了那个孩子,更是救了公主的良驹。”
夏洛戟虽然是武将,但是绝对是精于言辞。
“原来如此,是本公主无知了。你既然对本公主这么好,那本公主赏你什么好。”慕容玉墨听着夏洛戟的教训,便是生气了。
别人的郎君相见,莫不是嗯嗯依依,情意绵绵,哪有像这般无情的。
“臣不敢。”夏洛戟只是三个字,便是想要离开。
路上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不少围观的行人,当朝公主和大将军在街道上面对峙,怎么看都是一出好戏。慕容玉墨言行若是有失,马上风言风语就会传遍夜久国,就像是她将要和亲一样。
草民喜欢闲话皇室,会在言谈之间很快忘记了和亲公主的牺牲带给他们的安宁和好处。
夏洛戟行礼之后,便是想要离去。慕容玉墨脸色发白。因为后面盛着嫁衣的箱子,因为马车的颠簸,已经掉下来。
嫣红的颜色,艳如朝阳,足够灼伤整个天涯。珍宝金丝银线,相互点缀,交相辉映。已经有卫士站在一边护卫着嫁衣,几个宫女赶紧收拾。
这是慕容玉墨出嫁,将要穿戴的嫁衣。
夏洛戟堂堂一国将军,居然是一步三回头,看着那件鲜艳明亮的嫁衣。
她穿着那件嫁衣,应该是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子,盖头下面的凤冠,一定更加华丽。她的丈夫,对她好吗?
夏洛戟想到的人,明明是泊莱茵,却是已经把他当成了慕容玉墨的丈夫。
“回去告诉父王,那件嫁衣,我不要了。宫里的东西,怎么都不如他给女儿准备的。”慕容玉墨已经重新在马车里面坐好。
“公主,是奴婢不好,奴婢罪该万死。”狭小的车厢里面,女官已经跪下了。
她以为,落在街市上面的嫁衣,已经沾染了尘土,成了废掉的旧衣。一国公主断然不会再穿,那么这样的罪责,就会归结到了他们身上。
“不关你的事,我只是想要穿着父王准备的嫁衣罢了。”
和亲公主的嫁衣,本就是准备了多件。这一件,算不了什么,但是掉在了地上不吉利,却是会让他们负责的奴婢人头落地。慕容玉墨这样说话,就是在为他们开脱。
宫中的女官,并没有侍奉慕容玉墨很久,这样说话,便是多了不少的感激。
当年,第一次遇到,他还不是大将军,不过只是随着夏老将军在长广地区巡视而已。慕容玉墨本就是生性散漫的女子,喜好骑马,尤其是喜欢烈马。
能被长广王府上的人那样的尊敬,并不只是因为了公主的身份。
一身马装,一匹骏马,在草原上如入无人之境。只是,那天,那匹马是邻国刚刚献来的,送给长广王,还没有人骑过。
那匹马,坏就坏在了日行千里。
马背太高,慕容玉墨很难下来,疾行如风,越是扯着缰绳,越是不听话。马儿便是拉着她一路狂奔。
没有多久,慕容玉墨就不在大家的视线里面。甚至,已经到了黄昏,还是没有找回来。长广王慌了,这不仅仅是他的养女,更是宫中的公主。若是出了事情,宫中就会名正言顺的拿他问罪。
长广王找了所有的人到他的大帐里面,许下了最重的赏赐。
夏洛戟也是去找了慕容玉墨。他不是为了赏赐,而是想要看看,这样胆大妄为的女子,到底什么事情才是她害怕的。
他虽然也骑马,甚至还时常领兵作战。但是这样的散漫和大胆,他从来没有见过。金汤玉粒里面的公主,不好好的呆在府上,让那么多人操心。
冥冥之中,上天注定一般,夏洛离沿着天地交接的地方,一路飞驰。希望能够找到慕容玉墨。已经到了晚上,草原上面很容易迷路,但是他却是没有回头,甚至因为向导的马太慢抛弃了向导。
在一片茫茫的黑暗里面,点亮着一小撮篝火。
那一点火焰,撩动的就像是星火。月初,加上一点点的凉薄的乌云,天地之间,可能就剩下了这一片小小的光亮。
慕容玉墨就在月下吹箫。
夏洛戟从来没有见过比那时候更辽阔飘逸的女子,一颗心瞬间被撩动。
人生只如初见,最后一面,居然也是这样的惊艳。想到这里,慕容玉墨的一颗泪终于缓缓的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