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大亮的时候,夏洛离抱着膝盖终于醒了。好在昨天晚上雨停了,不然,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夏洛离真是不明白,为什么在长明府上遇到的都是人间极品。
主母英慈美得就像是个妖精,晰语澈的态度转变,简直就是个神经病,白白把他当成男神供奉了这么久。夏洛离腰膝酸软,浑身乏力,一晚上的风餐露宿,居然是让金贵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住了。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夏洛离不知道往哪里走,那匹马,就在不远处晨啸。算是相依为命的两个人,夏洛离站起来,准备走过去。
天和地之间,为什么摇摆不定。刚刚离开了温暖的火边,就觉得寒冷刺骨,没有走几步,便是一头栽倒了地上。
梦里,光怪陆离的景象,反反复复的出现。
那样精致的明媚的春光,夏洛离躺在美人榻上,用金镶玉的发钗拨弄着头发。瑞脑的香味一缕一缕飘起来,整个院子里面都是春光明媚。玉户帘中卷不去,乱红飞过秋千去。那个遥远而且美丽的声音,不断地叫着夏洛离的名字:
洛离。
洛离。
不知道为什么,梦里居然也不能安安稳稳的好眠,多么想要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可是当那双手抱起来夏洛离的时候,怎么都看不到。
“夏姑娘。”
夏洛离睁开眼睛的时候,看着眼前喂药的白鹭。有些奇怪“刚刚。谁在这里?”
虽然梦里的不真实,但是,身体的感觉,却是真真实实的。有人隔着厚厚的棉被,抱着夏洛离的腰。
“夏姑娘,还是先喝药吧。”白鹭的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换了长长的刘海,挡住了半边清秀的脸。
“你不说,我就不喝。”夏洛离随手,就把药碗打翻了。溅在了厚厚的地毯上面,黑乎乎的一团。
“夏姑娘,不要为难小的。”白鹭似乎就是不想说。
“怎么,随随便便的把人抛出去,现在又找回来。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想再留在长明府,我要走。”夏洛离说着就掀开了被子。
长明岛上的冬天,是漫长的阴雨绵绵,即使是干的衣服和床铺,依然给人潮湿的感觉。
“别拦着。”夏洛离看着拦在面前的白鹭,抬手就想要打开,她是晰语澈派人的人,自然是和晰语澈一条心。
可是,当掌风掠过白鹭的脸,夏洛离看到了白鹭脸上的伤口,深深的血印子。急急地一收手,便是往后一仰,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夏洛离再次昏迷了。
恍惚间,看到了窗户上面,有个人影快速的闪动了一下。可是,已经没有意识了。
“夏姑娘。”白鹭赶紧过来,想要扶起夏洛离,但是一直在门口看着的晰语澈就已经把夏洛离拦腰抱起,放在了床上。
“三公子,夏姑娘受了风寒,怕是一时半会好不了。”
白鹭有些怨恨三公子,明明从珍珠海上回来,夏洛离的身体就不好,他还非要骗了人家姑娘。这下倒好,夏洛离恐怕是过了这个冬天,身体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白鹭,三公子,也不好受。我们先出去吧。”晰童倒是识趣儿,拉着白鹭就出去了。
洛神居的烟雨蒙蒙,正好是缱绻的好时候。因为夏洛离并不喜欢那么多人忙忙碌碌,便是没有多少侍奉的丫鬟,院子里面,便是剩下了白鹭和晰童两个人。
“我,再过些日子,就会向三公子提亲。”晰童居然不知道怎么说,勉勉强强的冒出来几个字,已经让一张清秀的脸上红霞朵朵。
“真的?再说一遍。”
白鹭恰似春光一般,故意问他,这样的好听的话,自然是多听几遍才有意思。
“我想要,娶你为妻。”晰童跟着晰语澈多年,对于文绉绉的应答,十分的娴熟,可是这样直白的向一个姑娘表明心意,却是手足无措了。
“可是,我的脸。”白鹭忧伤的摸着自己的伤口,她的脸上,恐怕这道伤口好不了了。晰童虽然只是晰语澈的书童,但是因为晰语澈不能说话,晰童也是博览群书,将来在晰家长明府上掌管钱粮出纳。
这就相当于那些大国的一国丞相。晰童将来,到了那个位置的时候,还能喜欢她吗?
“怎么啦?挺漂亮的。我连婚书都写好了。”
晰童倒是会忙里偷闲,居然就连这个都准备好了。婚书上面,主上和主母签了字,就算是名正言顺的夫妻。
不过,两个人还没有温存一下下,就听到了房间里面剧烈的摔东西的声音。白鹭不敢迟疑,赶紧跑了进去,晰童担心两个主子吵架,会伤及白鹭,也是赶紧跟过去。
按照礼数,内室的丫鬟可以在场,而男仆不可以。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夏洛离一把就把一个翡翠的花瓶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别说是翡翠花瓶,就是通透的一块翡翠,都是少见的。
白鹭没有保住花瓶,花瓶碎在了没有地毯的大理石地面上。砸的粉碎,夏洛离真的生气了。地上飘着一块纸片,远远地能看见那是三公子的字迹:
天南海北,永不相见。
这样决绝的话,怎么是眼前这样美好的人能够写的出来的。可是,白纸黑字,明明白白的给了人重重的压迫感。
“晰语澈,你就那么讨厌我吗?”夏洛离的眼睛红红的,虽然不是爱上了晰语澈,但是,被那样美好的一个人这样的讨厌,算计。
实在是不甘心。
晰语澈,居然是重重的点了点头,没有一点点的犹豫。
法师离开之前,他曾经偷偷地一个人翻了一座山,前去送行。他想要知道,将来的命数。甚至,他没有奢望知道自己的命数,只是想要知道夏洛离将来会不会幸福。
法师却是说:
长门之外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意思是,若是夏洛离跟了他,将来就是这样的结果。在静默的世界里,悲凉一生。他已经这样过了二十年,就是再过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可是,对于夏洛离而言,实在是,于心不忍。
在长明府上,高高的主上的位置上过一生,就是他的宿命。他没有问过程,甚至,没有问他和夏洛离,为什么会成为后面的境况。只是,拜别了法师。
唯一,能够改变的,就是他自己,不爱,不恨。就这样把夏洛离放开。
“送卿来处去。”晰语澈在另一张白纸上,再次写下五个字的簪花小楷。
送卿来处去,就连她的名字,他都不愿意写下。夏洛离拿起来那张纸,撕得粉碎,纸张不大,却是在空中飞扬了一会儿,才落了地。
“滚。”夏洛离重重的丢了一个字,就像是把贵重的翡翠花瓶,砸在了地上。只是,这一次,是砸在了晰语澈的心里。
出门的时候,又下雨了,晰语澈还是没有打伞。漫天的雨丝划过他的脸上,没有人看到,晰家的三公子,也会因为有东西求而不得,漫漫泪水落下来。
夏洛离慢慢平静了,原来,自己不过只是晰家手中的玩物。晰家,不过只是一个装饰不错的金丝笼。英慈想要她治好晰语澈的哑疾,主上希望她成为下一任主母,而她最在乎的晰语澈,却是想要远远地推开她。
既然这里,离开也就罢了。山高水远,夏洛离想要去找到梦中,那个用温柔渺远的声音叫着自己的名字的人。他又在何方,身边又有着怎样的风景。
想清楚了之后,夏洛离的病好的格外快。
“码头上,大批的货物都不见了。”一个老妈妈报告着明察暗访得来的信息。
“不过是晰语赫那个跳梁小丑做的。”英慈一边修剪着花草,一边面无表情的回应着。只要有她在,旁人就掀不起多大的浪。
关键是,法师说过,一定要两个人情投意合的时候,才能施展治好哑疾的术。如今,夏洛离和晰语澈两个人势同水火。简直就是在和英慈对着干,难道,就要看着自己的儿子一辈子,只是个哑巴。
我也多想,听一听,我的儿子,亲口叫我一声:娘亲。
“澈儿和夏姑娘,这些天,可有走动?”英慈并不能监视嫡子,否则,也不会出现上次那样的夏洛离丢失了。
费了好大的力气,几乎是让主上动怒了的力量。扣下了所有的船只,沿着海岸线,一寸一寸的寻找,最后才是在南山下的海边找到了夏洛离。
英慈害怕夏洛离就这样死了,那样,晰语澈恐怕没有开口的机会了。也害怕夏洛离从此恨上了晰家,那样,也是没有了机会。
“你说,两个郎才女貌的孩子,怎么会反目成仇呢?那天的家宴,澈儿对她多贴心,怕她冷,怕她累,恨不得把她存在心理面,就没有能够伤害。可是,你看看澈儿如今做了什么,夏姑娘都不愿意再见到他了。”
英慈光洁的面孔,现在已经显现出了细细的纹路哦,她也不是能够一直不老的。